关灯
护眼
字体:

山楂树之恋2(109)

“让我来猜一猜,”彼得眯fèng着眼,自信地说,“肯定是因为我刚才放的那音乐,因为你本来好好的,一听了那音乐就不吭声了。按你的个性,你是不喜欢听到《梁祝》用口哨吹出来。”

杨红被他说中,也不再扭捏,尽量用平和的口气说:“我不明白,化蝶这样悲伤的音乐,怎么会有人想到用口哨来演奏呢?”

彼得笑起来,夜色中越显得牙白,杨红很惊讶,抽烟抽成这样,居然会有这么白的牙,这个人真是让人难懂了。周宁的牙永远是黄黄的,因为抽烟,连手指都是黄的。

“口哨能不能表现悲伤,我就不说了。”彼得说,“就说你那个化蝶吧,那一段不仅仅是化蝶,而是《梁祝》的爱情主题,是贯穿全曲的。呈示部的引子和再现部的化蝶用的是同一段音乐,首尾呼应。梁祝的故事不仅仅是化蝶,梁祝途中相遇,结为兄弟,同窗三载,十八相送,都是青春活泼,欢快动人的。你想,当祝英台女扮男装到学校去上学的时候,她春风得意的劲头,就算在无人之处吹两下口哨,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这盘CD上,不同的艺术家用不同的乐器演奏这段爱情主题,可说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是能使人从更多的侧面来诠释这个故事吗?”

杨红被他说得一愣,既没想到那是《梁祝》的爱情主题,也没想到过祝英台调皮的一面,总是一听《梁祝》就首先想到化蝶和死亡。

“即使是化蝶,也是美丽多于哀伤,”彼得说,“《梁祝》的故事,之所以感人,正是因为它那种哀而不伤的基调。化作蝴蝶,翩翩起舞,终生不分离。所以化蝶不是死亡,是超越死亡。连死亡都可以超越,还有什么不能超越?那是一种绝望中的希望,给人绝处逢生的鼓舞。小提琴协奏曲《梁祝》,也成功地表现了这种基调,你听它的时候,会感动,会陶醉,甚至会流泪,但你不会痛哭,不会颓废。”

看惯了彼得的油滑,他这种神态令杨红有点胆战心惊,感觉他有点灵魂出窍。这个连生活都不能严肃对待的人,突然侃起死亡,反而叫人有几分肃然起敬。而且说到超越,使杨红不能不想起陈大龄说过的话。

她感到彼得跟陈大龄有几分相似,难道彼得真是陈大龄的弟弟?他们两人长得并不像,陈大龄皮肤白皙,是人们常说的“晒白皮”,就是晒不黑的那种。晒了太阳,皮肤会有一阵发红,但红过了,又变回白皙。彼得呢,好像是特意在太阳下晒过了的,像杨红在这边看到的很多美国人一样,是所谓的健康色。肤色相差这么远,应该不会是兄弟。

从风格上讲,陈大龄优雅;而彼得,怎么说呢,用个好听的词就是潇洒,用个不好听的词就是吊儿郎当。但他此刻神情严肃,甚至有点肃穆,就可以称得上潇洒了。他们两人给人一文一武的感觉,也许是因为陈大龄拉提琴,而彼得打太极。但两个人又都不是只文只武。陈大龄在篮球场上奔跑起来也是虎虎生风的,杨红曾经站在走廊的窗子边看陈大龄在楼下cao场上打篮球,他带球上篮的时候,如离弦的箭,脱缰的马;跳投时那手腕一动,球就像从他手里滑出去一样,连篮圈都不碰,就悄无声息地进去了。而彼得讲课的时候,引经据典,侃侃而谈,朗诵英语诗,可以即席翻译成汉语,应该算很有文采;即便是表演太极的时候,都有一种诗意的文质彬彬。说他们相似,只是一种感觉,说不出原因,说不出根据。也许是他们的身高相似,也许是他们都用了超越这个词。

杨红不知说什么好,只小声说:“我不知道这些,以为那段就是化蝶。”

“不知道的事,就生起气来?”彼得歪着头,“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地生气,不是会弄出很多冤假错案,还把自己弄得很不开心?”

杨红觉得他又在居高临下逗弄人了,无心恋战,就说:“不早了,我得上去了。”

彼得一边打开后备箱,一边说:“你不能用你的好恶来要求这个世界,别人有别人的审美观,不能因为别人的审美观跟你不一样就觉得别人是丑恶的。”

杨红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心里觉得他说得对,但嘴里却不想说出来,只伸手到后车厢里去拿自己带去的锅子什么的:“谢谢你送我回来。”

彼得站在那里,挡住不让她拿,嬉笑着说:“还在生气?那你拧我两把解气吧。你们女人不是爱拧人的吗?”

上一篇:想爱就爱 下一篇:竹马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