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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楂树之恋2(86)

等两个人飞也似的跑下楼去的时候,陈大龄和他的两个女研究生已经等在那里了。杨红看了那两个女孩一眼,就觉得心灰意冷。不要以为会读书的女孩就一定相貌平庸,现在有才有貌的比比皆是。

两个女孩看上去都很年轻,打扮上都是竭力向高中生靠拢,清汤挂面的披肩发,显得又淳朴又优雅,可能上海女孩就是洋气一些。杨红觉得自己还烫着个发,梳成马尾,要多土气有多土气。但是当老师的人,总不能也打扮得像个高中生吧?再看看张老师,有点替她难过,到底是大几岁,看上去就是不一样。

女人的每一年都是像里程碑一样写在身上脸上的,尤其抹不掉盖不住的是女人的心态。过一个生日,就自觉不自觉地对自己说几遍:我又老了一岁。然后这个感叹就像刀子一样地在她心上划痕,也在她脸上划痕。女人背着年龄这个包袱,就不由自主地把它抖开在人前;女人不背这个包袱,如果别人看出你的年龄,说你装天真,你更无地自容。

大家互相介绍一通,杨红觉得每个女人都在以敌意的目光打量其他三个女人。杨红是第一眼就从外貌上把自己彻底否定了,再加上自己的已婚身份,早已万念俱灰。

等介绍完毕,那两个女研究生同大家再见,说要去市里购物。有一个女生一语双关地对陈大龄说一句:“三点钟,别忘了我们在火车站等你。”

另一个就开个玩笑:“今天我们等在这里,就是想看看陈老师不肯跟我们去逛街,舍命陪的是哪两位君子。”

可能是看到陈老师陪的是这样两个没有竞争力的“君子”,知道陈老师是不会舍命的了,两个人就毫不担心地跑去购物了。

杨红觉得张老师明显地舒了一口气,心想,张老师真是天真。那两个研究生天天可以跟陈大龄在一起,近水楼台先得月,你离得远远的,就算今天能在一起待半天,又能怎么样?

杨红一路想着心事,坐的什么车,走的什么路,都没在意。一直到张老师惊呼一声:“好美啊!”杨红才知道到了栈桥了。

栈桥在杨红眼里也不像别人夸耀的那么美,也许是心情问题,反正觉得也就是一个桥,一直伸到水中去,有点雾蒙蒙的,不少人在桥栏杆边搔首弄姿地照相,越看越做作。

这一路都是说些不关痛痒的话,杨红基本不知道三个人到底在说什么,感觉像在梦中一样,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话与话之间没有什么逻辑联系,问与答之间也没有什么逻辑联系,好像说话只是为了不冷场。张老师谈锋更健一些,所以一般都是她在跟陈大龄说话。杨红不知道陈大龄是在应付,还是真心享受跟张老师的对话。他永远都是礼貌周全的,他对谁都是礼貌周全的。杨红想到这一点,就有点想闹出个什么乱子,逼着陈大龄放下这种礼貌周全,显露一回他的真面目。

走到一个像桥头堡一样的建筑前,杨红就想,如果他们提议上去,我就不上去,说头疼,看看陈大龄会不会为了我,也不上去。但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方案。有什么用呢?陈大龄不上去,是因为我说头疼,谁头疼他都不会上去,而会留在下面照顾她的。如果陈大龄不管我头疼不头疼,一意孤行地上去了,我又能怎么样?一头扎到海里去?

这样想着,杨红觉得心里有一种绝望的感觉。陈大龄对我的爱,可能也是他的一种礼貌周全。在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他那样的人,除了那样说,那样做,又还能说什么,做什么?他实际上一直都处在一个被动的状态。如果周宁不去找他谈,他可能永远不会说他对我动了心。如果周宁不去找他闹,他也不会担心我,跑来保护我。

既然他从周宁口中知道了我对他的爱,而且又因为这爱引起了周宁的爆发,让我处在危险之中,他只能走上前来保护我,为了我的面子,他只好作那番表白,让我感到我的爱是有回报的。可能换了毛姐,他也会这样做的。

这样就比较好理解为什么他下乡之后,没有用任何方式跟我联系。舞会一别,就是四年。这四年中,他只在新年和我的生日的时候写一个明信片来,内容也是非常严肃、非常公事公办的。我以前都把那理解为他担心周宁会看见,现在想来,那才是真正的他。那一段急风暴雨中的他,只是一个英雄救美的骑士。路过某地,见一个女人因为爱他而陷入绝境,就挺身相救。既然被救的女人选择跟那个丈夫生活在一起,那骑士当然是再高兴不过了,乐得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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