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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林鸟(206)

后来的那些日子,谢怡红对他还算热情,但也只限于帮他的忙,比如带他去银行开户头,去学校办各种手续,到实验室熟悉情况等。他后来才知道谢怡红已经转成学生身份了,但仍然在老杨的实验室工作,是做助研,每周只需工作十三个小时。他不知道谢怡红是不是为他才转成学生的, 但如果她不转, 老杨那里就没这个空缺, 那他就出不成国了。

G 市的生活真的跟谢怡红说的那样,很便宜,特别像他这样跟人合住,而且住在客厅的,每个月的花销不出五百块就能搞定。他第一个月发工资后,发现自己已经存下一千多块钱了,忍不住在心里换算了一下,那就是一万块左右了。早知道是这样,他应该早点出国的,那他存的钱肯定够还那笔账了。

他手里有了这些钱,就有点摩拳擦掌,急不可耐地要开始还账,于是就旁敲侧击地问谢怡红怎么往国内寄钱。谢怡红一眼就看出他想干什么了,一针见血地问:“是不是想给小冰寄钱哪?”

“不是 ---- ”

“你不说老实话,我就不告诉你怎么往国内寄钱了 --- ”

他心想你不告诉我,我到银行去问。但他想起自己没车,去趟银行很不方便,还得谢怡红出车,于是他老实承认是寄给小冰的,但是是用来还小陆的那些钱的。

谢怡红居然没反对,很慡快地说:“你就写张支票就行了。”然后就教他怎么写支票。

那是他生平开出的第一张支票,搞得比写情书还隆重, 写了好几次,浪费了几张支票, 才觉得满意了。他把支票装在一个信封里,又简单地给小冰写了几句话,大意是说这是还小陆那笔钱的,他一下拿不出那么多,但他会每月还一些,请她收到支票后告诉他一下。他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电邮账号什么的,全都告诉了小冰。

支票寄出去后,他就暗中数着日子,等着小冰那边的消息, 一直等到十五天过去了,还没接到小冰的电话或者电邮,于是他理直气壮地往小冰那里打了个电话,借口是问问她支票收到没有。

小冰波澜不惊地说:“收到了。不过我劝你以后别寄了,你寄了我也不会转存的,白白浪费你的支票和邮票 --- ”

他这才知道支票还有个转存的问题,难怪谢怡红一点也不阻拦他寄支票呢。他着急地问:“那怎么办?我要怎么才能还上你们的钱?”

“说了叫你别还的,你怎么不听呢?以后也别打电话了,国际长途,贵得很,不要赚了几个美元,就阔乎其阔,乱烧包,把一点钱都浪费在电话上了 --- ”

艾米:同林鸟(73) 2007-07-08 06:37:50

谭维被小冰奚落嘲笑了一通,而且小冰后来也一直没去转存那张支票,但他还是每月照寄不误。

还账好像已经成了他生活的目标和动力,他的生活工作都是围绕还账在进行。每个月月底,他把一张支票寄出去了,就开始盼望下一个发薪日,一边算计着又挣了多少钱,一边尽量把自己的支出控制在五百块以内。到了下一个发薪日,他先上网查一查工资打进自己的账号了没有,如果已经打进去了,他就写一张支票,寄给小冰。过了十五天,他就打个电话给小冰,看她收到支票没有,于是再被她奚落嘲笑一通。

他也知道这样的生活很无聊,但不这样的话,他还真的想不出为什么要呆在美国。

他在美国的生活可说是味同嚼腊,每天就是上班上班,早上七点左右就起c黄,胡乱搞几片面包或者方便面吃吃就提着午餐盒去上班。午餐盒里装的都是昨天前天的剩饭剩菜。他住的地方虽然在校车线上,但刚好在个两不靠的地方,而他上班的地方,也是在一个两不靠的地方,如果他坐校车去上班,两边走去车站的时间比他干脆走去上班的时间短不了多少,所以他基本都是走路去上班,也算锻炼身体。

老杨的实验室号称 G 大的“ CHINATOWN ”,雇的人全都是老中,天南海北的都有,也不知道老杨是怎么把这些人发掘出来的,或者说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把老杨发掘出来的。老杨很爱引用毛主席语录来总结这个现象:“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不过老杨说的这个“共同的革命目标”,就是“剥削与被剥削”。老杨就像“半夜鸡叫”里的周扒皮,每天很早就去上班了,等到跟实验室里每个人都打了照面、派了工之后,老杨就不见了,要到中午的时候老杨才浮现在系里的 COFFEE ROOM 里,跟大家一起吃午餐,打情骂俏,实施通俗油滑版亲民政策,同时也监督大家不要在午餐上花太多时间。然后老杨又不见了,要到下午五点左右才又浮现在楼里,关怀备至地问候大家:“还没走?不早了,快回家吃饭吧,活没干完的话,晚上六点半过来干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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