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父母兄嫂都高兴得不得了,妈妈说:“看见没有?夫妻想要解决两地分居的问题,就得‘就高不就低’!”
爸爸说:“桥头堡的作用大吧?”
哥哥说:“暑假还是要回E市来帮我们打比赛哈!”
嫂嫂说:“快生儿子,快生儿子,好跟我们小斌一起踢球。”
他带她回老家风光,在C村里摆酒放鞭,大肆铺排,还不时有探子跑来报告敌情:
“那边到了28个人了!”
“胡村长去那边了!”
每次探报都引起这边一阵骚动:“我们这边来了35个人!”
“江书记在我们这边!”
她看出一点眉目来,抓住他拷问:“是不是宗家那边也在摆酒请客?”
他默认了。
她不理解:“怎么搞得像……打擂台似的?”
“那帮人就是这么个德性,只要我们这边请客,他们就要请客,还非得超过我们不可。不过这次他们不行了,怎么也超不过了。”
“为什么?”
“我们这边摆酒是因为我考上了研究生,他们那边是老莫提了实验室主任,切,一个实验室主任,管几颗颗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他趁人不注意搂了搂她,小声说,“莙儿,谢谢你!”
她不知道他在谢她什么,估计是谢她在学历上超过了宗家瑛,或者还谢她帮他搞到了题,让他考上了研究生。
她不高兴地说:“原来你搞来搞去都是为了跟她比输赢啊?”
“怎么能这么说呢?”
“不这么说还怎么说?你跟我谈朋友是跟她比,你考上研究生还是跟她比,如果我不是研究生,你恐怕都不会跟我谈朋友吧?”
“谁说的?”
“我说的。如果我不是研究生,你怎么能算比赢了呢?她丈夫也是D大本科毕业。”
“但他是工农兵大学生呀!”
她噎住了,总觉得他这个解释有问题,但一时想不出问题在哪里,只好安慰自己说:可能也不是他要比,是他家要比,以后少回他家就行了。
后面几年,他一直是顺风顺水,硕士毕业那一年,正赶上他导师拿到了博士生导师资格,他也摇身一变,成了导师的博士生开门弟子。
不管他是读硕士还是读博士,他踢球的爱好始终没变,一大半时间花在踢球上,一小半时间花在读书上,干家务就完全没时间了。
她嫂子说话算话,她一生孩子,嫂子就放她父母过来帮她带孩子做饭。
她父母在女儿婚前把眼睛睁得很大,女儿婚后他们就把眼睛闭得死死的。女婿不干家务,丈人丈母干,还有一套理论:“只当是我们多生了一个儿子的,我们不要求自己的儿子做家务,也就不要求女婿做家务了。其实也没多少家务,就是买个菜做个饭,照看一下孩子,我们老两口都包了。”
有父母包揽家务,她在系里干得不错,但几年下来,她越来越感到系里的远大目标正在实现,先是教师队伍硕士化了,眼看着就在往博士化的方向奔,系里好些老师都在读在职博士,她也想读,但系里不让她读,说她还年轻,要让年龄大的老师先读。
她也想过脱产读博,但夫妻两个人都脱产读书,那经济来源就成了问题。后来她听说读洋博士不光不交学费,还发工资,足够养活一家人,于是她考了托福GRE,开始申请洋博士。
丈夫没反对她考洋博士,还相当支持,大概因为老莫也读起了在职博士,王家这边得有个洋博士头衔才压得住宗家那边了。
这次,她又帮他打赢一仗:她被美国A大录取了,读起了洋博士,还帮他在A大找了个博士后的工作。
他临出国前,他家照例在村里摆酒庆贺,听说连县里领导都来了,而宗家那边破例没跟他们打擂台。
到此,王家帮完胜宗家帮!
但他只得意了很短一段时间,因为C村的胜利放在美国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说给人听都没人懂。
最让他郁闷的,是美国没球踢。
美国的football倒是很热门,但不是他踢的那种足球,而是一种橄榄形的球。
他总是很鄙夷地说:“这也叫football?全都抱在手里乱跑。瞎搞!”
他踢的那种足球在英语里叫soccer,在美国不那么热门。他到处找人踢球,但华人打羽毛球的多,打乒乓球的也不少,连篮球都能凑足人打半场,但踢足球的华人却凤毛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