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60)
此刻,他垂着眼,长睫敛去了眸底一半的情绪。
即使如此,也能感觉到他的那股子冷。
不加掩饰的。
“你不想复仇了。”
顾让看着她,语气平缓,像是在陈述。
“泽鹿何时说过?”
白泽鹿声音很淡,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而后穿过他,看向外面的光。
天气很好。
顾让的目光冷了几分,说:“南水驻兵。”
既没有前情提要,也没有别的解释。
但白泽鹿听懂了。
她轻声说:“泽鹿只是个女人,在这里碰不得朝政,更不知道北元的皇帝做了什么决策,又如何能告知于您?”
顾让看着她,仿佛是在看死物。
而后,他缓慢地吐出了两个字,“朝野。”
白泽鹿稍稍往前倾了倾,“泽鹿早就说过,泽鹿不喜欢被威胁,您若执意要拿他来威胁泽鹿……”
她弯了弯眼,贴上他的耳侧,低声说:“您可以试试看。”
“白泽鹿。”
顾让的声音很冷。
他伸出手,扣住了她的脖颈。
“您最好杀了泽鹿。”
她莞尔道。
这话一落,他的掌心便骤然收紧。
手下的纤细脆弱而敏感,很容易给人一种错觉,只要稍一用力,就会捏碎。
顾让手掌的青筋暴起,然而手里的力道却在外泄。
他看着她的唇色渐渐发白,却依然没有要求饶的意思。
她甚至没有在看他,而是望着屋外的光。
白泽鹿感觉到空气的稀薄,感觉到脖颈处的压抑。
然而这种切肤的痛苦,却好像和她本人割裂开了一般。
就仿佛是……习惯了。
她看着屋外,层层叠叠的叶片之下,不规则的光和影子挨在一起,能看见远处的低空,是极漂亮的浅蓝。
痛苦加剧的同时,她心里莫名起了个念头——千清会喜欢这样的天气的。
第32章 我认定一个人,不是因为……
“白泽鹿, ”顾让忽地收手,语气凉薄,“你以为我不敢?”
脖颈间的力道骤然撤去, 她不受控制地往后坠, 跌在冰冷的石板上。
“泽鹿并无此意。”
她的嗓音有些哑,但调子却还是平和, 甚至堪称温柔。
“只是, 泽鹿想起方才顾丞相说,泽鹿不想复仇了。”
白泽鹿慢慢直起身,看向他,“泽鹿现下思索过后发觉,或许顾丞相说得对, 毕竟泽鹿已经当了这么多年的公主, 畜·牲也该养出感情来了,何况是泽鹿。”
说到此处, 她停了停, 柔声细语道,“不过,泽鹿能退, 顾相能吗?”
“你在威胁我。”
顾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眼底有了一层微薄的怒意。
闻言,白泽鹿一笑, 语气更轻,“泽鹿怎么敢。”
“记住自己的身份。”顾让微眯着眼,“白泽鹿,我能让你从泥泞里爬起来,也能让你重回深渊。”
“那泽鹿便恭候顾相。”
白泽鹿说。
这句话以后, 顾让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和她说话,转而对外面说道:“带进来。”
而后,有两个侍卫走进来,手里拖着个看不清模样的人,那人垂着头,满身血污,看上去奄奄一息。
白泽鹿瞳孔轻轻收缩了一下。
“擅自为你送信,还多次瞒报漏报消息。”顾让冷声道:“白泽鹿,你真是好手段。”
闻言,白泽鹿垂下眼睫,看了那人一眼,而后收回视线,轻声说:“不知顾相这是何意,用她来吓唬泽鹿?”
似是觉得好笑,她低下头,眉眼弯了一下,“若当真如此,那便劳烦顾相杀了吧,泽鹿也用倦了。”
话音一落,便响起了一道突兀的声响。
接踵而至的一声压抑的闷哼。
“白泽鹿,不要妄图挑战我的底线。”
顾让猛地抽出长剑,血液飞溅,而后,是大量液体不断落地的声音。
“我可以杀了她,”顾让将刀送回侍卫的刀鞘里,“也可以杀了北元皇帝。”
“你试试。”
白泽鹿眉眼的笑意瞬收,而后,这张温婉的脸上,染上了从未有过的狠戾。
“顾让,”白泽鹿走近了些,看着他,声音极低,“我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用,我也不介意让你觉得,我是受着你的庇护才活到现在。”
“但如果你动了他,”她抬起眼,轻轻抚摸着他的脖颈,“展西就没有顾家了。”
而后,似是觉得手下所触是什么脏污,她慢条斯理地收回手,一点一点擦拭着。
“白泽鹿。”顾让一字一顿。
白泽鹿没应,不再看他,转过身往外走,走到一半时,步伐一顿。
“顾让,把我从泥泞里拉出来的人,不是你。”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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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