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天子脚下(105)

无奇嘿嘿笑了,但想到母亲的反对,那笑便一闪而过:“其实我知道娘担心我,但是这真的是我想做的事情。”

郝四方一怔:“你想做的?”

无奇迟疑了片刻,终于说道:“是啊,我知道清吏司现在初起步,举步维艰,但是……清吏司做的是很有意义的事情,爹,你知道清吏司是干什么的?”

“当然知道,”郝四方不假思索的:“他们跟我说了,清吏司就相当于专门管官儿的,职权比都察院还高呢!”

对于清吏司的存在,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有那些贪官污吏等,私底下百般咒骂,也有那些无愧于心的,乐得看戏。

不管跟郝四方道喜的那些人是贪官还是明吏,表面上他们是不愿意得罪他的,毕竟谁也不知道以后究竟会怎么样,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而且对那些人而言,也是议论纷纷,大家都知道郝家的公子只是太学生,太学生二试后明明是去当一个不起眼的文职,然后才慢慢高升的,如今突然入了清吏司,还是跟蔡侍郎的公子一起,所以大家都有点浮想联翩,猜测这其中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某种交易。

既然郝家有这等通天的门路,大家当然越发不敢得罪郝四方,故而所有人见了他都是花团锦簇,一概地喜气盈盈满口奉承溢美之词。

无奇见父亲已经给科普了个大概,略觉欣慰:“爹,虽然这是个要紧的部门,但弄得不好可能会得罪人呢。”

“那怕什么?只要不是作奸犯科的,谁怕这个?要是那些做了坏事昧了良心的,也活该他们倒霉。”郝四方满不在乎地说了这句,忽然道:“对了对了,先别说这些,你实话跟我说,你跟瑞王殿下……到底怎么样?”

无奇见他问起来,想了想,道:“清吏司的人是瑞王殿下替太子挑的。我本来也很意外,可瑞王跟我说……”

那一段话又在心底跳出来,无奇道:“爹,你知道我去少杭府的时候,听说夏知县惨死是什么心情吗?当时我不知道他是给害死的,只觉着又可惜又难过,这样一个满心为民好官就无端端地没了,甚至死因不明,公文上说失足!民间议论是自杀!知县夫人虽不这么以为,却也无能为力……后来经过查案才知道原来另有内情。虽然不是自夸,但到底是让夏知县的冤屈昭雪了,一切都真相大白,要不是这样,夏知县的夫人跟公子一辈子也不可能知道知县大人因何而死,他们会背负失去夫君跟父亲的苦痛回去老家,直到死……夏知县所做的所为的,也会随之湮没无人关心。”

郝四方微微震动,认真地看着无奇,他从没想到会从无奇口中说出这么一番话。

无奇道:“爹,我想干这种事,我没有别的能耐,只是想像是瑞王殿下说的一样,我要当一个能管官的官,不管他们有冤屈,还是犯下罪行,我都会查的明明白白,我很想去这么做!只要有人去这么做了,也许……天下的好官就会越多,坏官就会越少,百姓自然就会越来越安乐……就、不会有乱世出现。”

乱世,这是她心上的痛,曾经的噩梦。

郝四方有些呆呆地,像是不太认识自己的女儿一样,良久都没有说话。

而与此同时,在无奇的卧房之外,阮夫人握着一方手帕静立窗下。

默默地听到这里,夫人转头看向窗扇,她秀美的脸上露出似悲似喜的表情。

阮夫人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亲耳听到无奇说这些话,她是震撼而意外的,但与此同时,对她而言能听见这些话,却也不能算非常意外,甚至……有些耳熟。

阮夫人用帕子遮住唇,强忍着咳嗽,终于她低下头,转身悄悄地离开了。

次日早上,无奇醒来后,当然先去见自己的母亲。

阮夫人早就起身了,却没有叫她进去,只让自己的贴身婢女莺莺带了一句话出来。

莺莺含笑说道:“太太说,既然想去,那就去,只是行事务必多加几分留意。别给家里惹祸。”

无奇本来满怀忐忑,一夜都没睡好,绞尽脑汁地想着早上该怎么面对母亲,该怎么苦口婆心,要是夫人不答应,又该怎么撒赖、甚至绝食……各种法子想了一堆。

突然间得了这句,她那些方法都没用了,无奇发愣:“姐姐,我娘真是这么说的?她、她愿意我去了?”

莺莺笑道:“这是自然,夫人是多通情达理识大体的人呢,又是娘儿俩,她当然最懂你的心。快赶紧办事儿去吧,才进那个要紧地方,可要勤谨些呢。”

无奇感动至极,眼睛里有些湿润,她深吸了一口气,就在门槛外跪在地上,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