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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脚下(267)

说到最后这句,她定定地看着芳姑娘,胡子岩要护的是谁,显而易见。

芳姑娘已经情难自禁地抽噎起来,泪流不止,浑身也跟着轻轻地发抖。

说到这里,无奇心里已经有数了:“姑娘,你的伤要静养,今日我来的冒昧了。告辞。”

她起身要走,袖子却给死死拉住。

无奇低头看向芳二姑娘的手,又看向她脸上。

方姑娘流着泪,举手向着自己内侧的褥子底下、像是想拿什么。

无奇见她行动不便,便道:“姑娘莫动。”她自己俯身探手,试了试,果然竟掏出了一张叠着的信纸。

芳姑娘看着那信纸,又看看无奇:“带、带……”

“你是想让我带走?”

芳姑娘闭了闭眼睛,表示肯定。

“好,多谢姑娘,”无奇轻轻地吁了口气:“你且保重。”

她迈步往外走去。

身后蔡采石看了眼床上的女孩子,却见芳姑娘咬着唇闭着双眼,泪已经把松散的鬓发都打湿了。

蔡采石陪着无奇出了闺房,悄悄地问:“是什么?”

无奇道:“是真相。”

蔡采石犹豫着问道:“杀死老太太的若不是胡子岩,那还有谁?”

无奇看他一眼:“你不是才见到了吗。”

她往旁边走开一步,捡了个无人角落,将信纸打开飞快地看了一遍。

果然,跟她之前想的八/九不离十。

蔡采石在旁边自顾自惊愕,什么?自己见到了凶手?他怎么没看见,难道凶手来无影去无踪?等等……他刚才见的好像只有一个人,难道……

他的心里涌出无数念头,却见无奇折了信,负手往前走去。

“小奇,小奇你等等!”蔡采石追上她,声音仿佛是从鼻孔里冒出来的:“你难道说,凶手是二姑娘吗?”

他等着无奇嘲笑自己胡说八道。

但等来的却是无奇孺子可教的眼神。

蔡采石没觉着自己孺子可教,反而觉着自己异常的错乱。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

这其实非常的可能。

事发之时老太太的上房内没有湿脚印,若是凶手从外头来,自然会留下沾了雨水的脚印。

当初无奇第一次听林森描绘案发现场的时候就已经心存疑虑了。

老夫人是仰面倒地撞破后脑而死,这并符合真凶那种凶戾的行凶手法,反而更像是没什么力气的女子所为。

至于姑娘的颈间的伤,之前他们商议的时候,春日已经点出其中关键,如果是外力所为,二姑娘绝对不可能生还。

只能证明是姑娘自己自尽,但毕竟力气不足,所以一息尚存。

所以真相是,那天芳二姑娘同老夫人说起亲事,本是要答应的,但她实在忍不住,便问了一句话。

——“老太太给我定这门亲事,是您的意思,还是太太的意思?”

老夫人当时问:“这有什么区别吗?”

二姑娘道:“老太太向来疼我,若是您的意思,我便没话说了。”

原来这县尉,实在算不得是个良配,二姑娘早就听说风声,此人年纪大她许多,性子粗俗而暴戾。

侯府庶出的女孩,大姑娘已经出嫁了,嫁的也非好人家,夫君淫/邪无毒,风流简直更胜荫廷侯,外室通房妾一个不缺,而且动辄打骂。

大姑娘苦不堪言,日日以泪洗面。

芳二姑娘暗暗惊心,却以为老夫人疼爱自己,必会亲选一个好的,谁知竟是此等货色。

老夫人见她质问,便冷笑道:“你问我吗?我倒是疼你的,可惜你自己不争气。”

芳二姑娘愣住。

老夫人起身进了里间,她自然跟了进去,却见老夫人从里头的柜子里拿出一样东西:“你自己看这是什么。”

那原来,是一个狰狞的傩戏面具。

二姑娘一见就变了脸色。

老夫人冷道:“你自己差点跟人做出丑事,还指望我疼你?我只求你平平安安嫁出去就行了,要是这件事闹出去,侯府的脸面都没了!”

原来二姑娘跟经常来府内的胡子岩有了私情,这面具是胡子岩送她的。

她万万没想到老夫人竟知道了!

信上,芳姑娘写:“太太为人面慈而心狠,大姐便是前车之鉴,如今更给我挑了一个粗俗的县尉,祖母本来疼我,这次却一反常态,看到那个面具的时候我才知道,我跟子岩的事情已经给人发现了,我不知如何是好,祖母却还说要惩治子岩,我忙着去拉她求情,撕扯中不小心将她推倒……我发现祖母已经气绝,六神无主,索性自戕,一了百了以断绝一切。”

芳二姑娘本想坦诚一切,又怕连累胡子岩,所以写了信却藏了起来。

没想到无奇告诉她胡子岩是凶手,且把杀害老太太跟伤她的罪行也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