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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脚下(286)

瑞王凝视着她的脸, 回想昨日的种种,心跳微微地躁动,但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不过……倒是没有昨日那种无法按捺的、突如其来的如涌的欢喜。

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她的脸,但手指还没碰到脸颊便停了下来。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试着自己凑近过去。

目光垂落在那熟悉依旧的樱唇上,依旧是鼓鼓的,像是什么攒着劲的花骨朵,嫣红的色泽上带一点晶莹的光,如同清晨花瓣上的露珠。

他的心奇异地怦然。

但奇怪的是,眼见越来越近,却仿佛他们之间有一道无形的隔阂,会随时地将他弹开一样。

原来瑞王心里有个声音在不住地提醒着:面前的人就算再雌雄难辨,到底是个男子,是个跟他一样的男人。

是个男人。

他赵景藩,连再绝色的女人都觉着厌烦,到底是怎么想不开了,竟看上这样的人?

难道真的会变成他讨厌的那种人吗?那些无耻无德,满脑淫邪,只配给踩死的下贱东西。

一边是心猿意马,一边是警钟大响。

瑞王没有办法再进一步。

人还是那个人,一夜之间也并未变了什么。

或者昨日真的是鬼使神差,今天的他已经恢复如常。

更或者,瑞王看着面前这张不设防的无辜的脸,无奇好像满怀期待,时不时还轻轻地摇摇脑袋。

像是只毛茸茸的小奶狗,满怀天真的憧憬。

而全然不知面前的危险。

瑞王到底是下不了手。

无奇则等的有点着急,她可以听见瑞王的呼吸声,不远,而且时而靠近,时而又离开,一会儿急促,一会儿又平缓。

她甚至听见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无奇偷偷地侧了侧耳朵,想听得更清楚一点,她试着把眼睛小心地睁开一道缝,却又不敢过分明目张胆。

终于,脑门上“哒”地一下,竟是给人弹了一指甲。

并不很重,却仍是把无奇吓得跳起。

本能地伸手捂住了脑袋,她受惊地瞪大眼睛:“王爷你……”

瑞王一脸淡然,说道:“昨日你酒后无德,本来想好好教训一番的,看在你还要办正事的份上就算了。暂且记下,若是两天内结不了案,一并算账。”

无奇眨了眨眼:“原来没有赏赐,还得领罚啊?”

瑞王哼道:“你昨日在这里大闹,还想有什么赏赐?”

无奇服了气,虽然知道不该怎么样,却还是忍不住嘀咕:“哦……我白巴望了这半天了。”

“你说什么?”瑞王眯起眼睛。

无奇赶紧换了一副面孔:“没没,我说王爷实在是宽宏大量人见人爱。”

瑞王又轻轻地哼了声:“你不用跟本王鬼话连篇。若是结不了案,自然有你哭的时候。还不快去!”

“是,”无奇叹了口气,退后两步转身要走,突然想起一件事,便从衣袖子里摸了摸,总算是摸出了那块小粑,她转身走到桌边,双手将那饼子放在桌上:“王爷,你尝尝这个,萝卜丝馅的,吃了可以顺气。”

瑞王怀疑她话里有话,才将目光从那可笑的小粑上抬起,她却已经飞快地跑了出门,衣袖在他眼前晃了晃,便消失不见,就如昨日她忙不迭地跑进来似的。

那圆圆地比巴掌还小的饼子孤零零地给搁在桌上,禁不住他的打量,瑟瑟发抖似的。

瑞王看了半晌,终于伸手拿了过来:“顺气?果然能顺气就好了。”

且说无奇窜出了房中,见蔡采石林森两个垂着头等在廊下,看见她出来,便齐齐转头。

另一侧则是费公公,满脸的一言难尽,旁边也是同样一言难尽的春日。

猛地见她出来的这么快,便也诧异地看过来。

无奇先向着费公公行了礼,才对那两个一使眼色,两人心领神会。

三人下台阶,那边春日也跟费公公道:“我先去了。”

费公公叹气:“好好盯着吧。”

出了院子,林森问:“王爷留你干什么?”

无奇不肯泄露瑞王把自己捉弄了一场,便说道:“还能干什么,不过是叮嘱咱们快点结案。”

“你还敢提这个,”林森赶紧道:“你跟王爷多要了几天没有?至少把期限宽几天。”

无奇笑道:“这个没有。”

林森摊手。

蔡采石也道:“马三娘的案子,过去太久了,胡子岩当时年纪还小,他又是凶犯,指望他指证荫廷侯是不成的,查起来毫无头绪,确实有难度。”

无奇道:“事在人为,先去牢房看看。”

无奇心里也明白,当初参与案子的,管事已经给胡子岩杀死了,其他荫廷侯府的帮凶,多半也都处置的差不多了。

荫廷侯或许不以为意,但黄夫人却是个心思缜密的。故而如今只胡子岩一面之词是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