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天子脚下(89)

蔡流风见她双眼惺忪,忽道:“你若倦了,就先在这里歇会儿,屏风后有个罗汉榻。”

这雅间窗明几净,非但有小憩用的罗汉床,甚至还有专门的书桌跟笔墨纸砚,若不是这满桌的菜,倒像是文人墨客消遣自在的一方充满了书香气息的斗室。

无奇刚才只顾吃喝,如今有点微醺,本来打算跟蔡流风一起离开,回家睡觉去。

可听蔡流风如此说,又见他实则没吃多少东西,心想他还是要再吃一些的,倒是不便催促他立刻就走,于是道:“蔡大哥,那我放肆了,你先吃着,我只小睡一会儿就行。”

蔡流风只答应着,等她转到屏风后,他慢慢地自斟了一杯茶,一杯还没有喝完,就听到她匀称的呼吸声响起,显然已经睡着了。

她昨晚就没有好生歇息,早就困倦极了,若不是想吃东西的精神撑着,马车上只怕就要睡过去。

蔡流风轻轻地一击掌,小伙计从门外轻轻地走进来,把没吃完的先行撤了,他们都是训练有素,行动无声却立刻收拾的干干净净。

最后桌上只剩下一壶茶两个茶盏,小伙计添了茶水,便退了出去。

蔡流风拿了一盏茶走到屏风旁,他看向沉睡中的无奇。

她侧卧着躺在那里,微微卷翘的长睫,小巧的鼻头,睡得天真无邪。

蔡流风看了会儿,莫名地垂了眸子,重又沉静地喝茶。

一杯茶喝完后他向门边走去。

这二楼的雅间统统都是有专人伺候的,小伙计见他出来,还以为要走,忙躬身:“大人。”

蔡流风制止了他,向旁边看了眼,问道:“刚才,跟我同行来的说话的,是什么人?”

小伙计略一想,便压低声音回答道:“那位,是棋盘街的段掌柜,开书铺子的,就是那个有很多分号的名卷书铺。”

“名卷书铺?”蔡流风有些意外。

“是,没错儿的,段掌柜常常来这儿请人吃饭,这铺子又有名,故而我是记得很清楚的。”

蔡流风并没再说别的,他转身回到屋内,却见无奇睡得正香,唇微微地张开,唇瓣晶莹有光,又好像随时都会流出口水。

他本来要即刻回府向父亲禀明东宫的情形,没想到,现在居然为了这么点私人之故耽搁了正事。

不过,蔡流风靠在椅背上,缓缓地吁了一口气。

午后的阳光不算太烈,穿过窗棂的时候甚至多了几分温柔,隐隐约约的琴韵里,有无奇时高时低的呼吸声。

此刻,就好像天大的事,琐碎的事,世间所有都可以在这一刻抛在脑后暂时不提。

他觉着非常的宁静。

但注定蔡流风的宁静时光不会很久。

外头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是他的侍从隔着门扇,低低道:“公子,二爷出事了!”

蔡流风眼神一变。

他本要起身,可起身看向无奇,却见她还在无知无觉地熟睡。

也许是听见了动静,嘴唇便砸了砸,好像还在回味之前吃过的美味。

蔡流风想要叫醒她,可是知道她昨晚一定没有睡好,甚至没有睡过。

之前无奇要走,却因为他的一点私心作祟,所以才留她在这里权且小憩,现在却是后悔不该如此,很该先把她送回郝家或者哪里,让她好好放松地补眠。

如今她好不容易休息这么一会儿,又怎么忍心就把她叫醒。

蔡流风略一犹豫,终于打定了主意。

且说无奇困倦的厉害,就算站着只怕也会眯过去,才躺倒就入了梦乡。

这一觉,昏天黑地。

不知多久,无奇慢慢地睁开眼睛。

最初看见的,是一点斜阳的微红的光,从半合的窗户外照了进来,落在那一鹭莲升的薄纱屏风上,光影温柔而朦胧,上头的鹭鸟都好像活了起来,小而圆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她。

无奇只觉着这情形非常之妙,有种难以言喻的诗意。

直到她想起自己如今人在何处。

“蔡……”她惊地叫了声,“大哥”两个字还没吐出来,人却急着要起身下地。

她知道自己失礼了,恐怕睡了不短时间。不知蔡流风作何感想。

可双脚才落地的便发现不对,半边身子酸麻,连她的腿也完全不受力,往旁边胡乱一歪,连带她整个人滚倒在地。

太长时间的侧卧,姿势不佳,血液流通不畅,便是这个后果。

无奇狼狈地趴在地上,跌倒的时候碰到了脖子,而她的脖子僵的好像稍微一扭就要自我了断似的。

她疼得低低叫了两声,伸手想要试试看有没有扭到,手也好像不听使唤了。

就在这时,有一道身影从屏风后绕了过来。

无奇听见了动静,如闻救星驾到,立刻道:“蔡大哥我腿麻了,你扶我一把,劳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