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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下贵婿(133)

曾氏永远记得陆家人找来的时候对她说的话。

“不过是个外室,也配自称妻?”

“若我知道这段亲事会落得如此下场,当初我宁愿跳河死去,也不会让他救下。宁为平民妻,不做帝王妾,我从来不求荣华富贵,可他却让我成了比妾还不如的外室!”曾氏眼眶渐红,手微微颤抖。

从那天起,她就与陆文瀚吵,即便陆文瀚一再保证是妻非妾,可当她问起陆家意思时,他却总是沉默的。

陆家人不会承认她。

“他是个有抱负的人,肯定是要回汴京的,那我跟着他算什么?他给不了我任何保证?说是会替我争取,可我也再不相信他的鬼话,我们两日日吵,夜夜吵。”

这样的争吵消磨了感情,再多的喜爱也被耗尽。两人都筋疲力尽,最后曾氏做了了断。

“我和他说,我们和离吧。”

那时陆文瀚也已因无休止的争吵而满腹恼怒,闻及她的绝情之语,亦负气同意和离。

“我什么都没要,只要了孩子。他没同我争,甩下和离书后就跟着陆家人回了汴京,把宅子留给我。但他走后,陆家又很快来了人,想要从我手中将陆徜夺去。我若留在宣州,必保不住陆徜,同还要受我兄嫂掣肘,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夜悄悄离开,逃到了芜湖,对外只称丈夫病逝,也没再打听过关于陆家与他的事。”

后面的事,陆徜便都知道。曾氏带着他在芜湖落脚,一直住到他九岁,遇到芜湖水患,曾氏又被迫带着他逃离芜湖。芜湖水灾,官府卷宗被泡烂,她与陆徜的过去彻底被掩埋。

那段逃难的日子,他至今仍印象深刻。衣不蔽体,脚上的鞋烂了,只能赤脚走,边走边问路人讨米粮,没少挨人唾沫星子与棍棒,就那样走了千里,一路逃到江宁,遇到明舒的生母,给了条活路。

那时的他黑瘦不堪,明舒在他眼里,就像天上的月亮。

“阿娘。”明舒挨近曾氏,拿帕子轻轻拭去曾氏的泪水。

“乖。”曾氏也不知自己几时落下泪来的,许是因为回忆起那段过于艰难的日子吧,她拭净泪,又温声道,“你们也不必怨他,他那人虽然有诸多坏毛病,不过答应我的事倒没食言过。他说过不会夺子,就定不会做,只是陆家长辈肯定不容许子嗣流落在外,那些人应该是他父母派来的。今日他来时同我说,当初和离不过是他争一时之气,想着先回汴京打点妥当再回头接我,怎知我气性那般大,竟一声未吭带着孩子远走他乡,半点音讯没给他留过。”

说着她眼中又浮起歉意愧疚“怨我,如果当年我不争那口气,让你跟他回陆家,那几年你也不必过得如此艰难。”

“阿娘不必自责,便是让我跟回陆家,在陆家人眼中也只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外室子,怎比如今活得坦荡磊落。”陆徜这时方开口。

“陆徜!”曾氏急道,“同你说这许多,就是要你明白,你绝非外室之子。他当初三书六礼迎我,聘书婚书礼书俱在我手中,还有那份和离书。若是有人敢说你,就将那三书与和离文书一起扔到对方脸上!”

“阿娘,阿兄不是那个意思。”明舒忙起身按住曾氏,“阿兄是觉得跟着阿娘比回陆家生活更自在,我和阿兄一样想法。”

曾氏这才又慢慢坐下,道“不论如何,我与陆文瀚已经过去,我与他的情怨也已了结,与他两不相欠,但你们不同。要不要认这个父亲,你们自己拿主意,我不会干涉。”

陆徜看了眼曾氏,忽道“明舒,帮阿娘打点热水来。”

明舒只当要替曾氏净面,应声而去。待她离后,陆徜方道“我是陆文瀚儿子不假,可明舒……”

“他同我和离之时,我刚好怀了第二胎。你本该有个弟弟或妹妹,可他走后几天,我便不慎滑胎。他可能以为明舒就是那个孩子。”曾氏说着眼眶又泛红。

她是真的将明舒视如亲生女儿,除了因着早年明舒生母的恩情与明舒个性讨喜之外,也因为她那个孩子。如果那一胎是个女儿,如今也与明舒一般年纪。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明舒是上天送给她的安慰……

陆徜了然,难怪,陆文瀚知道他有妹妹后不止没怀疑,甚至还误会得更深了。

————

是夜,曾氏因为白日伤了神,夜里早早歇下。

明舒待她安睡之后才悄悄出了房间,去找陆徜。陆徜未睡,屋里的烛火透过门缝落下一线光芒。明舒敲了敲门,听到陆徜声音方推门而入。

陆徜背对她站在窗前,窗户大敞,风嗖嗖灌入,雨丝也毫不客气地泼进屋里。

“窗户开这么大,雨都泼到身上,当心着凉。”明舒两步上前,伸手就要关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