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榜下贵婿(149)

丫鬟听到水声,已经跑进屏风后,服侍许卉更衣。明舒也站起,隔着屏风只看到个女人纤细的身影。

“婚后卫献将她看得很紧,轻易不许她出二门,我们之间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偶尔见上面只觉得她憔悴不堪,日渐消瘦。她也不回娘家,她母亲思她成疾,递了几次信也没见着面,我初时以为是因她与父亲绝裂的缘故,后来有一回总算在别家宴会上遇见她,她也不和人说话应酬,只傻呆呆坐着,倒是她原先的贴身丫鬟跑来求我帮忙向杜家传信,请她娘家人到卫家走一趟。我也不知出了何事,找文卉又问不出所以然来,她总说没事……可那神情哪里像是没事?手碗上还有瘀痕,也不知在卫家遭了什么罪。我怕出事,就到杜家找她母亲把这事一说。”许氏穿好衣裳,一边说着,一边从屏风后出来。

明舒便瞧见个长发披爻的美妇人缓缓朝自己伸出手来。

能生出宋清沼那样的儿子,许氏的容貌定是好的,这些年保养得当,又比同龄人要年轻许多,现下卸去脂粉高髻,只穿了身素色寝裙,看着温柔高贵,通身气质与平日判若两人。

明舒上前扶住她的手,与她一道往寝间走去。

许氏谈兴被她勾出,并无睡意,拉着明舒在床畔坐下,继续说杜文卉的事。

“后来杜家应该是派人去了卫家,也不知谈了什么,那段时间见到文卉她脸上倒有些红润喜色,卫献也跟着升迁,只不过自打那天起,文卉陪嫁到卫家的那些人,就一个接一个离开了。再后来,文卉有孕生了个……她又没了好颜色,往后又逢杜家中落,文卉就很少出现人前了。你现在看到的文卉身边那些人,还有这后院里的,全是卫献的人。”提起这事许氏便有些气恼,“那个吕妈妈,连我和文卉说话都要在旁边盯着,一刻不离,支都支不走,真是气人,我想同文卉说些体己话都没办法。”

说着她又一敲床铺“那卫献惯会装好人的,在外头装得比谁都疼妻子,可要是真的疼爱,怎会像看守囚犯般把她囚禁家中,自己倒是纳了几房妾室,风尘女子都收进宅中,文卉连半句置喙都说不得,人也变得唯唯喏喏,哪有半点年轻时的自信。”

这些事,也只有与杜文卉走得近的才知道,外人还不知道被卫献怎么瞒骗,个个都觉得他好。按说这是卫家后宅秘辛,轮不到她一个外人置喙,但这二十几年来,她看着杜文卉一点点变成现下这副模样,心里不是不气的。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气一憋二十余年,今晚不知怎地,她就不想再忍了,竹筒倒豆般全说出来。

“原来如此。”明舒轻道一语,又见许氏义愤填膺的模样,又安抚她,“夫人与卫大夫人情义深厚,倒叫人羡慕钦佩。”

“别叫我夫人了,我娘家姓许。”许氏又道。

“许姨。”明舒便顺着她的意思叫她。

许氏喜欢她这爽快劲儿,便笑了,只道“都是年轻时的交情,她嫁到这样的家里,娘家中落,母亲病故,父亲也顾不上她,若我们这些做姐妹的再不管她,还不知她在卫家被如何磋磨。但能做的毕竟有限,只能时不时递张帖子邀约一番,她虽疏远我们,但我们知道她还好好的,也就够了。”

就譬如这一回,她们已经许久没见杜文卉了,递到卫家的帖子通通都被打回,兼之卫家又传出闹鬼之事,许氏担心,这才一不做二不休,以负气离开国公府为由进了卫家。

“许姨,卫夫人能有你这位挚友,是她的幸事。”这话明舒说得真诚。

女子嫁人之后,哪个不是面对满地鸡毛?闺阁中的友情,说淡也就淡了,似许氏这般嫁入高门身份尊贵的人,哪个不是自扫门前雪?但她面对杜文卉的疏远依旧愿意想尽办法拉她一把。

这样的友情,弥足珍贵。

明舒是羡慕且敬佩的。

“有什么可幸的?我家人还整天嫌我管得太多,这了要问那也要管。外人见我嫁得好,大多羡慕,又怎知这一大家子人,鸡零狗碎的事,顾了这个不能忘了那个,一天操足十二时辰的心,谁又真比谁好过?不过如人饮水,甘苦自知。可恨操了心还要叫丈夫儿子嫌弃。”许氏又叹道。

“许姨别难过,一家人没有隔夜的仇,他们心中总会记着你的好。”明舒安慰她道。

“儿子大了,有了媳妇忘了娘,哪里记得我的好?喜欢上一位出身贫苦的姑娘,觉得我嫌贫爱富要阻挠他的婚事,同我置上气了。是,那天我是冲动了些,也没问清缘由,让人挑拨离间当了枪使,这事是我错,可我是他娘,再怎么样还能害他不成?”许氏反手拉住明舒,坐直道,“老话说门当户对,可不是没道理的,你们年轻人不爱听罢了。都像文卉这样低嫁卫献,为了情爱落个惨淡下场就好了?你给我评评理,我盼着我儿子娶个家世相当的媳妇,有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