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榜下贵婿(7)

瑛妈妈从前是简明舒母亲的陪房,她母亲去世后,瑛妈妈就留在简家照顾简明舒,是简明舒身边最信任也最得力的老妈妈。

“给瑛妈妈倒杯热茶,火盆里添点炭,再给她拿个厚厚的褥子来。”简明舒一通吩咐后才向瑛妈妈道,“瑛妈妈辛苦了。”

瑛妈妈刚归,正冻得唇色发青,闻言柔声道“老身无碍,谢娘子关心。”语毕也不等人把暖物送来,又语气一正道,“老身按娘子吩咐去了趟云华寺附近打听,果然有些眉目。周氏生的那孩子,恐怕不是……”她摇了摇头,面色凝重。

简明舒心中有底,没有太惊讶。

周氏原是城中富户庶出的女儿,因着家道中落这才委身简家做了妾。简明舒对她虽无特别好感,却也不差,平日里客气相待,两人也说得上话,简家给她的吃穿用度都比照着主子太太,全是上好。她为人也本分,内宅事务交到她手里打点得井井有条,平日里在简家父女间也常居中调和,两处说好话,五年下来简明舒对她也有了些感情,只是谁曾想这样的老实人,竟会包藏祸心?

那个孩子赶在简明舒定亲嫁人之前出生,仿佛掐着点儿怀上。周氏嫁进简家四年无所出,怎会如此凑巧在这节骨眼上有孕?若她没记错,那段时日新铺落成,她父亲常在外巡视,在家时间拢共就几天而已,而周氏恰在那段时日又频频外出,四处烧香拜佛,行踪古怪。

这些情况简明舒原没放在心上,及至孩子出生,她才隐隐觉得不对,暗暗开始查周氏。这云华寺就是周氏去最多的一所寺庙,每月她必定有两三日是往云华寺烧香,就连刚生的孩子受凉发热也没阻止过她。

“云华寺附近有一间水仙庵,平日不开门,只接待熟人。周姨娘每回去云华寺打发走咱家的下人后,都只身一人前往水仙庵。这水仙庵我也悄悄找人打听过,不是什么正经尼姑庵,其实是个……”瑛妈妈说着迟疑起来,犹豫该不该将这乌糟事说给简明舒听。

“我知道。”简明舒却干脆道。出身商贾之家,又有简老爷这么个爹,官场商道那些地方,她多少有些耳闻。这水仙庵打着修行的幌子,做的皮肉生意,出入的都是些达官显贵,要么进去寻欢作乐,要么就在庵里幽会情人。

瑛妈妈便没再往下说,只叹口气道“四天后是周姨娘上云华寺烧香的日子。”

简明舒拨弄着父亲刚送的香粉盒子,沉默了半晌才道“云华寺在浔阳镇附近,你安排一下,就说我心情不佳,想去浔阳散心,三天后出发。”

她倒要去看看,周氏到底有什么鬼。

静默垂立的小蜻蜓忽然开了口“娘子,陆家郎君……也差不多时间启程,您不送送他?”

简明舒的手一顿,片刻后重重将香粉盒子盖上,只道“有何可送?至此往后,不过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相见不如不见。

莫作纠缠。

第4章 劫数

天微微亮时,陆徜就已经将收拾妥当的箱笼搬上备好的马车。

简陋的院子被搬得空荡荡,鸡鸭俱已招待了前几天来恭贺陆徜的乡亲,屋里的锅碗瓢盆连着带不走的旧被褥等家什,全都赠予近邻。

和左邻右舒道过别,钥匙交还屋主手中,住了十年的地方,而今就要离开,并且不再回来,纵是沉稳如陆徜,一时间也有些怔忡。

未散的晨雾里似乎会小跑出一人来,隔着老远挥着手,踏过长康巷这条脏兮兮的泥路。

“在想什么?”曾氏见他盯着巷口发呆,拍着他的背问道。

“没什么。”陆徜回神,扶母亲上马车。

知儿莫若母,曾氏只道“要不……再等等?兴许明舒会来送送?”

“等她做甚?”陆徜依旧将母亲扶上马车。他心头洞明,不论他等与不等,简明舒都不会来。两人把话说到那份上,便是断了从小到大这十年的情份,按她那干脆爽烈的脾性,她不会再见他了。

曾氏摇着头叹口气,一步迈进马车里,再也不说话。

安顿好母亲,陆徜裹紧外袍,坐到马车前,捏着马鞭扬手一挥,只闻“啪”一声空响,马儿拉着车驶进晨雾里。

————

从江宁到汴京,水陆两路皆可,水路要快些,只是因着曾氏体弱,容易晕船,所以陆徜选了陆路,宁可走得慢一点,也要照料好母亲。

不到半日,马车已经出城。

城外官道的积雪已被铲净,两侧的夹道树都只剩光秃秃枝丫,近年关的时间,来往的车马很少,冷风瑟瑟灌进身体,纵是陆徜戴了风帽掖实衣襟闭紧嘴,也架不住那风无孔不入,吹得他面颊赤红,身上冰冷,只用冻僵的双手麻木地抓着缰绳,目光直视前方似乎没有尽头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