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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丹卷(18)

作者: 胡兮之 阅读记录

“年纪轻轻有如此造诣实属罕见,单凭她驾驭赤羽箭收放自如足可见其深厚的内息修为。我苦修全真半生且辅以活络通脉的药石助炼,亦差之千里,望尘莫及啊。”昌池道人惊叹不已。

“你们可都看见灰烬具形的无角螭龙了?蛇身虎形龙相,我在山海经里看过,那是蟠螭,乃洪荒神兽。”卫封显然已将百里弥音奉若高山,眉飞色舞道:“若说此乃内力聚化成形,那铜铃铛却似有人捧着似的凭空吊着,定是亡灵罢,祭司真的召唤回亡灵了。”

“我们又不瞎,那么大一条神怪之物能看不见?”李堂道长没好气白了眼卫封,郁结道:“她的内息非同一般,可化无形为有形,亦可化有形为无形,需要什么法器,随心所欲以内力幻化即可。我要有这般内息修为可依仗,还画甚糟心符箓,神识意念足矣。”

“蟠螭便是化无形的内力为有形,神态威严勇猛栩栩如生,然而化有为无过于玄妙,我有些懵懂。”卫封迷惑道。

“愚不可及!打个比方吧,我和你师父昌老道都想打你屁股,我找了棍,他则用内力凝聚成棍,然后我们狠狠将你仗毙。同样的凶器,我有形而他无形,这样说你懂了吗?”

卫封默默捂紧屁股,连连点头道:“懂了懂了懂了,豁然开朗。”

户绾一语不发,心不在焉听他们讲话,暗自回味百里弥音对她低声下气的请求。户绾总感觉忽略了什么,如今冷静下来捋捋,竟隐约从她语气里捕捉到些微决别的悲壮。

从始至终,她对户绾没有一声道歉,没有一句解释,却把罪过独揽于身,根本不奢求宽恕。若真如夷冧所言,当年乃乌里族有错在先,她又为何绝口不提此事。户绾隐着内心的不安,眉眼却藏不住忧色,旁睐李堂道长,寻思得尽快找个时间向他求证才好。

一行人在宗祠忙到入夜才打道回府,俩老道不愿骑马,挤在堆满草药的车厢里,差卫封驾车,仨人把户绾丢下便先行离开了。

户绾攥着缰绳望马兴叹,相顾无言。马是好马,骨峻蹄轻,长鬃顺泽,奈何户绾连上马都成问题。与马儿眼神交汇下,它竟从鼻腔吭哧出声,不知是催促还是嘲笑,令户绾颇为窘迫。

“七年了,你还没学会骑马。”百里弥音轻巧跃上马,向户绾伸出手,示意她上来。

户绾犹豫再三,但见夜色渐沉,又闻宗祠前辽远空旷的荒岭间虫兽呜鸣,当即心里发毛,顾不上搭她话茬亦端不住骄傲,只得妥协。

百里弥音轻松将户绾带上马背,踏踏实实被她圈在怀里,一如初次被她掳上马,僵硬着身子不敢动弹,心里却平添了许多无奈与伤怀。

通常内力浑厚之人血气通达旺盛,体息温润,方才上马时触到百里弥音的手,却异常冰凉,如今靠在她身前亦觉她的体息冷冽阴寒。户绾深觉反常,她了解百里弥音以前并非如此,如今却像块千年玄冰。睨着那双拉缰绳的手,挣扎许久才酝酿出足够的勇气握住,不着痕迹探起了脉象。

当户绾的手覆上来,百里弥音颇有些受宠若惊,却不动声色任由户绾握着不敢动弹,如同对待枝头的蝴蝶,生怕一点风吹草动便会惊动它,翩然离去。哪知户绾别有用心,倒令她会错了意。

“为何不走平地,竟拣坡道而行?”户绾松开她的手转而握住马鞍,前俯后仰跌进她怀里,颇为气恼,以为她故意捉弄,却也拿她没辙。

“你在问我还是问马儿?”百里弥音调整缰绳,将马驭回平地。方才不敢拉缰绳,马儿没有方向瞎蹓跶,上坡道来吃个草竟也甩了一个黑锅给主人。

户绾语噎。

百里弥音的脉象除了略微鼓噪外,竟无异常。按说户绾对此结果当喜闻乐见,然而直觉告诉她,这当中存在问题,她却找不出症结所在,这种无力感令户绾心烦意乱。“祭司体质寒凉,可是经年累月如此?”

“嗯,确非朝夕,我生性冷血,因而体寒。”百里弥音说着猛一甩手中的缰绳,随即蹄疾如飞,一时啸风灌耳,妄自菲薄的余音散在风里,听不真切。

喝停马,盘草堂三字在烛烁下忽明忽暗映入户绾眼帘,尚不及拂去飘落发梢的新叶,泪已盈眶。白天入歃月凼时亦途经盘草堂,虽伤怀酸楚,却不似此时哀怨丛生。大抵是在沉寂幽暗的烛光掩映下,盘草堂门楣愈显萧条凄清才悲愤难当;大抵是在百里弥音面前越想抑制情绪,越是起伏难平罢。

“进去吧,他们都在里面。”百里弥音眼睑低垂,不敢直视户绾朦胧的泪眼。

天意难测,有生之年竟还能踏足盘草堂,宅院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曾陪伴户绾成长,整十九载春秋,到头来不过一场漫长的空尘浮梦。户绾神情落寞缓步登上台阶,望着厚实的朱漆木门,迟迟不敢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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