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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丹卷(5)

作者: 胡兮之 阅读记录

“师父莫动怒,气坏身子可不值当。”户绾搀着他安抚道:“怒则气上,思则气结,岿然不动,感而遂通。师父平素讲究调息养气固身,遇事却比绾儿还浮躁,敢情师父修为尚浅呐。”

“你啊,又教训起为师来了,大不敬大不敬。”昌池道人脸色尚森冷,声音却和悦了些,对户绾的宠溺溢于言表。

雨天赋闲,无事可做的卫封不知打哪借来一张弓暇以消磨时间。户绾见上头的流云浮雕惟妙惟肖,精致非常,不由忆起往昔,忆起故人。弓是好弓,在不通箭术的卫封手里,不过柴禾罢。

论弯弓羽箭,户绾有幸目睹过百里弥音的箭术,数箭齐发,百步穿杨,纵是策马驰骋时亦游刃有余,放眼天下无人能及。一张弓,一拧眉,直挺的身量风姿卓美,不卑不亢。

“这只月兔可是你的?”百里弥音提着兔耳,在户绾身前掂了掂,道:“一时失手射死了。”

她手里的野兔相当肥美,雪白的绒毛上血迹斑斑,早已死绝。户绾不曾豢养兔子,遑论月兔了,自知她在调侃自己。“失手?素闻祭司箭无虚发,此番看来许是谬传了。”

“自然,坊间传闻不可尽信。”她漫不经心道:“素闻户绾姑娘医术高明,不妨开几味苦药救治一下它。”

“祭司当我兽医无可厚非,倒是轻贬了自己。”户绾回敬道,毕竟百里弥音这条命正是拜她搭救。

百里弥音语噎,却也不气恼,直勾勾看着户绾,半晌酝酿不出言辞。户绾抬头对上她泼墨如烟的眼眸,亦一时晃了心神,没了余话。

岁月漫长,回忆不过故梦一场,而故梦百味陈杂,曾痛彻身骨的执念磨成淡若轻烟的惆怅,兴许终将不痛不痒。当年不曾想箭术了得的百里弥音大概真有失手的时候,户绾便是活生生的例证,在她的赤羽箭下侥幸保住了性命。

“师兄万莫玩物丧志,你术业不精,闲暇时多翻阅翻阅师父摘抄自青云观藏经阁的手札。”户绾清冷敦促道。

许多传世医学著作四下分布,被收藏在何处无从考究,手抄本都难得一求。昌池道人的手札对求学若渴的户绾而言,可谓至宝。

“怎么就玩物丧志了,我沉迷何物耽误正事了,师父的手札我可都看完了啊。”卫封闷闷控诉,七分不服三分委屈。

“看完了?那我问你,气有余,则制己所胜而侮所不胜,其不及,则如何?”

卫封嘴唇翕张,怔愣许久,竟接不上话。

“走马观花有何用,师兄切当谨记于心,烟亭往后义诊施药少不得师兄帮衬,稍有差池便攸关生灵,万莫掉以轻心。”户绾语重心长地说。

“烟亭看诊有你挑大梁,我则负责挖采草药,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怎就牵扯上玩物丧志的罪名了。”卫封怏怏道:“绾儿今日煞有介事授教师兄,着实令我费解了。”

户绾不作声,大抵意识到自己失态。见他把玩弓箭,打心底不甚欢喜,许是缘于自己险些命丧羽箭,许是在她认知中,除了百里弥音,他人均不配弯弓射箭。

红色大氅裹着赢弱的身躯,掩在蒙蒙细雨中,如末世之花,典雅又道不尽凄凉。忽闻院外稀稀落落的噪杂,户绾拢紧大氅,靠近墙根听了会,辨不清究竟。

“外面何事喧哗?”显然昌池道人在书房亦听到动静,撑着伞走向户绾。

户绾摇摇头,慢腾腾钻进师父伞下,与他一道出门察看。

打着伞的,披着蓑衣的,戴着斗笠的,淋着雨的,在门前围作一堆。适才还鼓噪着,见门一开,蓦地静默无声了,齐刷刷看着门前师徒俩。

一位仙风道骨如得道高人,一位冰清玉洁如九天仙女。

赫然于人群中看到老叟,户绾顿时明了这群人的来意。烟亭虽已做好义诊施药的准备,然一下接纳这么多抱恙冒雨前来的病患,却始料未及。

当下将病患请进内堂,老叟见到户绾很是意外,率先近前给了药方。其他病患见状跟着蜂拥而至,扬着各自手里的药方将户绾围得水泄不通。

“诸位莫急,一个一个来,我师妹又不是千手观音。”卫封连忙将户绾护到身后,嚷道:“听我说,看诊的找白胡子老道,问药的找她。莫推搡莫推搡,我就纳闷了,你们果真抱恙吗?我看你们都挺康健有力啊。又不是什么恶疾,不差一时半会的,争先恐后做甚,我们烟亭药石管够啊,管够,不必担心。”

病患闻言倒也安妥了些,逐渐散开划分为两个阵营,堂内井然有序起来。看诊的看诊,抓药的抓药,师徒仨人有条不紊忙碌开了。

“大夫好生面熟。”女子五官秀丽,脸色苍白,双手轻微颤抖着递上药方,目不转睛端睨户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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