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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眼(17)

嗡,微信振动了一下。

乔苑林嘟囔“又怎么了田小宇”,右手穿过左边腋下,拽出手机,打开微信,只见超人的头像移动到列表顶端,挂着个红红的圈一。

梁承发来短短的一句:听,起风了。

凌晨十二点发这么莫名其妙的话,乔苑林第一感觉是死人诈尸,品了品,第二感觉诈得怪文艺的。

边书页掀动,窗缝里漏进来一股股凉风,呼啸声在屋外盘旋,很快噼噼啪啪的雨点砸在窗户上。

当真是起风了,乔苑林回复道:下雨了。

超人:收下衣服。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乔苑林趿上拖鞋去阳台。他的衣服晾干被王芮之收进了柜子,挂着的几件都是梁承的,雨点很密,他一股脑薅下来抱回了房间。

打开灯,空荡的卧室比他的整洁多了,床单抻得一条褶都没有,简直是离谱。

乔苑林站在床尾来了个天女散花,把怀里的衣服扔了一床,他用手机拍下来,发给梁承以证明衣服收了。

超人没反应,但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乔苑林等了会儿,着急回屋复习,便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回复的是什么啊?

发送完他傻了,手指形成肌肉记忆了么,竟然打的是“你回复的是哪一句”?

对方终于停止输入,显然已经看到了。乔苑林暗自决定,要是姓梁的让他下不来台,他就把这堆衣服晾回去。

屏幕一闪,超人发来:都行。

乔苑林:什么叫都行?

超人:先叠衣服。

使唤人上瘾了是吧?乔苑林飞快地回道:没空,不伺候。

超人:那就是“算了”。

乔苑林的脾气蹿上头,算了就算了,他转身回房,走到门口穿堂风嗖嗖的,却不敌摩托车后座的风声爽快。

他顿了半分钟,返回床边拎起一条牛仔裤。

乔苑林十六年间第一次收衣服,第一次叠衣服,都奉献给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租客。叠好摆在床头,他拍下照片发过去。

等待回复的几分钟因屈辱变得漫长。

结果梁承又没影了。

乔苑林出离愤怒,可惜他不擅长骂人,憋半天用文明的中国字苍白地发了句:大兄弟你讲不讲信用?

房门大敞着,一阵风吹乱了桌上的纸张。

乔苑林正生气,捡起来在桌面上粗暴地磕了磕,低头一看,纸上满篇英文,并且夹杂着很多又长又复杂的专业名词。

一些句子用红笔划了线,在空白处写着注释。乔苑林翻到下一页,上次梁承看他的试卷,那他看一下这份资料应该不过分吧?

可惜他无奈地发现,他能看得懂语言,但读不懂内容。

乔苑林提炼出一些词,中心围绕“癌症学”,莫非这是一篇医学的论文资料?

他最费解的是,梁承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份资料?还做了笔记注释?他虽然偏科,但不至于还不如一个不念书的吧?

乔苑林受到了冲击,他把资料放好,用水杯压住,临走拍下了前三页。

雨下大了,窗外的树叶摇曳了半宿。

梁承一夜未归。

天蒙蒙亮,乔苑林脑袋晕沉地睁开眼,他像一块柔软待发的面团,醒了会儿才爬起来去洗漱。

收拾好书包下楼,比平常早了四十分钟,就算蹬三轮去学校都不会迟到了。

王芮之刚起床,以为外孙子转了性,问:“怎么这么早啊?”

乔苑林到门口换鞋,回答:“我靠自己也可以不迟到。”

王芮之说:“确实得靠自己,哪能天天蹭人家的摩托。”

乔苑林勒紧鞋带,要把脚丫子勒死一只似的,说:“我付了钱的,是他不收。再说哪有天天?我今天不就自己走么?”

王芮之道:“当然得自己走,小梁昨晚又没回来。”

乔苑林吃了一惊,房门关着,他还以为梁承在屋里睡觉呢。再一看,头盔没在,梁承的球鞋也没在。

“姥姥,他到底干什么的,一整晚不回家?”

王芮之说:“我没问过。你不吃早饭了?”

乔苑林觉得老太太心真大,改天得好好问清楚,回答:“我去对面早餐店买海蛎饼。”

巷子里地面潮湿,乔苑林绕开积水走到巷口,太早了,平日繁杂的街道冷冷清清,半天没一辆出租车经过。

马路对面的吴记早餐倒是热闹,几张小桌坐满了,乔苑林望过去,试图寻找一个空位。

忽然,他看见了斜停在路边的摩托车。

车旁边的小桌上,梁承吃完了一屉牛肉烧麦,偶一偏头,隔着不算宽的马路对上了乔苑林的目光。

瞪他呢?

梁承拿起手机,隔了一个晚上延迟回复:衣服叠得不错。

乔苑林气得想拉黑,穿过马路走到梁承的桌对面,冲老板说:“老板,我要一个海蛎饼和一碗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