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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眼(30)

他重心倾斜,说:“是第一次拔罐么?”

乔苑林不爽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梁承又问:“那么多目击证人怎么办?”

“反正都进局子了。”乔苑林说,“你这个漏网之鱼是谁的关系户,我看最该把你关进去。”

他实在气不过,对恶势力仁慈就是对真善美的残忍。他松开手,抛下梁承自生自灭。

乔苑林大步走了,和梁承渐渐拉开距离。

他边走边想,自己带的凶器划自己一刀,大概就叫自食其果。但流血到现在,看来凝血功能不太好,或者伤口很深。

他抬手擦汗,闻到指尖残留的血腥味。摸那一下真的很重么,万一梁承伤势恶化,他用不用负责任?

怎么背后听不见一点脚步声,疼得走不了路?

乔苑林胡思乱想地停下来,回过头。

梁承在七八米外,苍白的脸上冒出阵阵冷汗,沿着鬓角向下流。

路旁的灰墙上长着一大丛紫藤萝,乔苑林结束天人交战,走到墙角,顺垂的花枝在头顶洒下一片半圆形的紫色花伞。

他叫道:“哎。”

梁承说:“我不叫哎。”

“那叫你什么?”乔苑林语气骄矜,“行,尊称你一声金牌打手。”

梁承再笑真的会失血过多,问:“干什么?”

乔苑林说:“你过来,挡住我。”

梁承心道真是个麻烦精,乱扔零食、毛巾不会叠、球鞋没一日摆整齐,在家里乱造还不够,现在还要在街边撒尿。

看在人有三急的份上,梁承走过去挡住乔苑林,他个子太高,一簇紫藤萝坠在了肩头。

乔苑林怕吹海风,来的时候加了件牛仔外套。他解开扣子脱下,接着掀起了T恤的衣摆。

露出的一截小腹白得反光,皮肤薄得透着纤细的静脉血管,他将T恤也脱下,上半身完全赤裸了。

梁承来不及多想,迈近一步把乔苑林堵个严实,别开脸冲着路边。

可余光躲不掉,他说:“脱衣服能预警一下么?”

乔苑林道:“所以让你挡着我啊。”

挡着才奇怪,梁承说:“路过的人以为我在欺负你。”

“你本来也不是好人。”乔苑林把带着余温的T恤塞给他,“包扎住你的伤口,有多远闪多远。”

梁承勾着一角布料转回头。

淡紫色花瓣吹落在乔苑林凹陷的锁骨上,他抬手拂去,空荡荡地穿上外套,眉目一垂开始毫无征兆地神游。

梁承攥着衣服,问:“我不是好人,还给我?”

“因为……”乔苑林咕哝一半回神,“跟你说不着。”

梁承撩开上衣,肋下的伤口有半掌多长。他用乔苑林的衣服按住,在腰间绑紧,白色T恤很快被染红了。

家里有各种手术的影像资料,乔苑林从小见惯了鲜血淋漓的画面,但第一次看真实的。

他好奇梁承什么感觉,一抬头,梁承正低眸盯着他,含义不明却久久不移开,直到在腰间打完一个结。

乔苑林后仰靠住墙角,有些紧张:“你看什么看。”

这反应太明显,梁承问:“怕我?”

乔苑林道:“后面就是派出所,谁会怕你。”

梁承没说什么,退开到街边去,终于有一辆出租车出现了,他招招手,坐进了前面的副驾。

乔苑林松了口气,一路上没再吭声。

搭乘到轮渡中心,进入码头,本地市民刷一卡通过海,外地旅客要去窗口或自助机买票。

乔苑林默认租房子的都是外地人,没想到梁承掏出市民一卡通,刷完过了闸机。

回程依旧乘客稀少,船舱空着大片,乔苑林和梁承挨着栏杆坐前后位置,伸手便能触摸到海风。

海面起伏,白鸥成群,乔苑林趴在栏杆上发呆。

梁承摸出手机,开机,微信有一条未读,是王芮之一小时前发来的语音。

他点开听——“小梁,我今天去模特队,煮了排骨丝瓜汤温在蒸锅里,你回来热一下和苑林一起吃。他除了叫外卖什么也不会弄,你帮帮忙,排骨你多吃,他有两块就能啃到半夜。”

乔苑林听见了,涌起一股无名的情绪,像吞了一团丝瓜瓤。

他第一次叫对方的名字,平静又温和。

“梁承。”

“嗯。”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觉得呢。”

乔苑林轻腔说话,风一吹就散了:“我不知道,也管不着。”

梁承低头打字,回复王芮之“知道了”,同时说:“那何必跟踪我。”

乔苑林回答:“我不在乎你辍学或肄业,你打打杀杀有任何后果都跟我没关系。可你这样的人,不适合租我姥姥的房子。”

梁承回复完,将聊天界面退出了。

乔苑林说:“假如你的姥姥六十多岁,和一个危险的人住在一起,你会放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