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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176)

滕玉意竖起耳朵:“怎么了?”

“无事。有个婢女过来送汤,小人多问了几句。”

“什么样的婢女?”

“自称来给葛巾娘子送巾栉,模样黑黑的,有些粗手大脚,葛巾娘子似乎呵斥过这婢女,记得名字叫青芝。”

滕玉意想起青芝那对着葛巾房门撇嘴的轻蔑表情,心中一动:“她方才说了什么?”

“像是被小人吓了一跳,但模样很沉稳,说话不紧不慢的,送了东西就走了。”

听这番描述,不像受了惊吓,滕玉意待要细问,袖子里的小涯剑突然变得滚烫,她心中警铃大作,随后想到蔺承佑等人尚未离开,假如是妖邪作祟,必定瞒不过他们。

看来是小涯憋得太久想出来了,于是对霍丘道:“眼下暂且无事,不如你先回房吧,要是青芝再在廊道里出现,你和程伯立即去告知隔壁的小道长。”

“是。”

滕玉意款步踱回床边:“出来吧。”

剑身一阵光彩流转,小老头喜滋滋钻了出来。

“老夫都快馋死了,滕娘子,你喝了那么多美酒,怎么一滴也不给老夫留?”

滕玉意道:“我还要问你呢,我平日喝点酒你便要作怪,今晚在前楼为何那般老实。”

“还不是因为蔺承佑在嘛。”

“嚯,原来你怕他?”

“我这不叫怕。”小涯跳到窗前的榧几上,长长地伸了个懒腰,“我这叫躲,他是小魔星,天生命里带劫,神憎鬼厌的,没事我惹他做什么。”

命里带劫?蔺承佑也有劫么,怎么没见他倒霉?

欸,何时轮到他倒霉她就称心了。

她提壶往琉璃盏里倒了点从自家带来的酒:“你不敢惹他,所以你就来欺负我了,我像是好欺负的人吗?”

“不好欺负。但就算再不好欺负,也是老夫的小主人嘛。”小涯捧着杯盏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滕娘子,我出来不光想讨酒喝,还有正事要说,你打听清楚借命的事没?”

滕玉意一怔:“打听了,可惜这几日忙着避祸,没打听出什么来。”

小涯背靠琉璃盏坐下:“老夫早料到如此,滕娘子,眼下有个化解灾厄的大好机会。”

滕玉意明知故问:“要我亲手斩杀金衣公子或是尸邪?”

“或者把二怪一起杀了。记住,一定要是致命的一刀,那样斩妖除魔的福报便会记在你头上了。”

“何谓致命一刀。”

小涯眯了眯眼:“凡是妖魔鬼怪,都会有要害之处,或是眼睛、或是腹脐,你只要弄清楚金衣公子和尸邪的要害在哪,待蔺承佑他们制服了二怪,再找机会动手就不难了。”

滕玉意点点头:“我听明白了,你是要我等蔺承佑打得差不多了,上去补最后一刀?先不说蔺承佑不会给这个机会,就是他把尸邪绑了送到我跟前,凭此妖的凶力,轮到我出手时也可能遭遇意外。”

小涯性如爆炭,当即恼了:“反正老夫该说的都说了,你要是怕危险,就别想抵消借命的灾厄了,好不容易活回来,你也不想整天倒霉吧。”

他气呼呼喝了好些酒,跳到小涯剑上往里一钻:“话说完了,老夫走了。”

滕玉意敲了敲剑柄,小涯一无声息。

她惆怅地饮了杯酒,看来光出谋划策还不够,还得亲自动手斩妖除魔了,换作从前她定会觉得荒谬至极,可自从醒来之后,许多事已无法用常理来解释,她常常疑心这是一场梦,早上起来倚窗梳妆,会忍不住把手伸到窗楹前打量。

春光下的手,白皙、温热、柔软,知冷知热,能屈能伸,她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直到确认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胸膛里狂跳的心才会慢慢平静。

她不再是幽魂一缕,可以尽情抚摸每一寸春晖,她心里有许多打算,想喝遍天下的玉液琼浆,她舍不得表姐和姨母的笑颜,迫不及待想查清当年的真相。就连面对阿爷,她的心境也早有不同。

她不知道是谁帮她借的命,但既然活过来了,又怎甘心整日都活得提心吊胆。要害?致命一刀?她一边琢磨,一边缓缓转动小涯剑,等她意识过来时,发觉自己正认真筹谋。

她一哂,小涯认她做主人不久,却很了解她脾性,虽说她连尸邪和金衣公子的要害在哪儿都没弄明白,却已经开始有滋有味计划此事。

不过这两日她也累了,趁尸邪没出现,不如先好好休憩,盥洗了上床躺下,很快就睡着了,半梦半醒间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滕玉意心里一颤,下意识摸向小涯剑,只听外头程伯沉声道:“两位道长,出了何事?”

绝圣声音很急:“园子里死人了。”

程伯一愣:“尸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