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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239)

贺明生一共画了四幅,其中一幅此刻正在金吾卫和彍骑手里,另外两幅则分别送到了两处城门,不出一个时辰,城里城外便会布下天罗地网,只要这道士露面,立即会被人捉拿。

“不查不知道。”严司直在灯下对着书桌苦笑,“原来六个人里竟有三个人的姓氏是‘十二画’,卷儿梨的本名叫琼芩娃,萼姬本名姓覃,葛巾本名姓董。”

蔺承佑接过话头:“还有抱珠,她被人捡到时已是孤儿,被人买下之前一直没有名姓。”

严司直认真地加上抱珠的名字,顺手要划掉贺明生的名字:“看来此事与贺老板无关了。”

蔺承佑却说:“慢。”

严司直一惊:“怎么了?难道贺明生也是用的假名?”

蔺承佑皱眉:“早先我已经令人去洛阳查过他的底细,他阿爷是洛阳巨贾,身份背景没什么问题。但他毕竟是此楼的主家,无论是长期在小佛堂布阵法还是杀人后掩藏证据,他行起事来比楼中其他人要方便得多。”

严司直点了点葛巾的名字:“葛巾毁容之后总在房里养伤,论理更没有杀人的可能。”

蔺承佑思忖这道:“可她有杀人的动机。”

“动机?”严司直讶道,“她连自己是被青芝和姚黄给害的都不知道,如何——”

忽然暗暗一惊,这仅是葛巾的一面之辞,也许她早就知道是谁害的自己,那晚却故意当众做出那样一场戏,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彩凤楼没人比她更恨姚黄姐妹了。

严司直惊疑不定:“那……看来只有卷儿梨和抱珠嫌疑最小了。”

蔺承佑却又道:“不觉得卷儿梨痴呆得有些过分了么?”

“你怀疑她是装的?”严司直目光掠过逍遥散人的画像,“也对,今晚抱珠的话也证明了卷儿梨一直在隐瞒重要线索,但她一个胡人,怎会与越州的桃枝绣坊扯上关系?”

蔺承佑来回思量一番,走到矮榻前仰天躺下,两晚没合眼了,他委实乏得慌:“先不想了,横竖洪参军还没来,我先眯一会儿。”

刚阖上眼,外面就有人敲门。

蔺承佑没睁眼:“何事?”

“有人求见蔺评事,说有要事要禀告。”

蔺承佑想起抱珠,心里一阵腻歪,要事?哪来那么多要事。

“不见,让她滚。”

“那人说他姓王,看样子挺急的。”

蔺承佑翻身下榻:“带她上来吧。”

衙役领命去了,过片刻又返回:“蔺评事,人来了。”

蔺承佑开门出去,果见滕玉意候在廊道里,她身上的襕袍是新换的,头上还像模像样戴着幞头,额头上满是晶莹的小汗珠,奇怪气息却很香洁。

他没闻出那是什么香味,乜斜她一眼:“找我什么事?”

滕玉意决定长话短说:“我觉得抱珠不太对劲。”

“哦?怎么个不对劲法。”

“青芝出事那日,我曾叫她和卷儿梨到我房里唱曲。我好奇青芝的死因,就向她们打听青芝的事。当时我房里放着一碟樱桃脯,抱珠本来说得好好的,突然看见樱桃脯,神色一下子就变了。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看见樱桃脯想起一件事。我问她何事,她说她曾撞见青芝在樱桃脯里偷藏首饰。

“这话合情合理,我也就没起疑心,抱珠走后,我和绝圣弃智去小佛堂找五道,赶上世子回来,五道便向你打听案情,我觉得抱珠说的话是个重要线索,就故意在你面前提了提,世子似乎丝毫不觉得惊讶,可见你早就知道此事了。敢问世子殿下,抱珠是什么时候在你面前说起此事的?”

蔺承佑隐约猜到滕玉意在疑惑什么,那日他一发现青芝的尸首不对劲,就和严司职把楼里的人挨个叫去盘问,也就是那一次,他从抱珠口里听到了樱桃脯的事。

他说:“发现青芝尸首的那个早上她告诉我的。”

滕玉意道:“我奇怪的就是这个,她明明早上就与你说了这事,为何下午看到那盘樱桃脯会那样失态。”

有点意思。蔺承佑琢磨了一下:“早上她不但对我说了,还描述得得极为详尽,论理再看到一盘樱桃脯,不至于一惊一乍的,除非……”

“除非让她失态的是别的事。”滕玉意了然于胸,“她故意用樱桃脯和青芝做幌子,是为了掩饰自己失态的真正原因。”

蔺承佑来了兴趣:“所以抱珠当时在你房里做什么?房中可还有别人在场?”

“除我之外,就是两位小道长了。樱桃脯呈上来时,话已经快说完了,我让卷儿梨和抱珠给我奏一曲《采莲曲》,但卷儿梨刚起了个头,抱珠就像见了鬼似的,也就是被我一再追问,才有了后面那番话。说实话,这番话天衣无缝,要不是凑巧得知她此前就详说过青芝的事,我压根不会起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