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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369)

他取出东明观的那支秃笔给大伙瞧了瞧。

“胡府看我一个人来的,这次倒是准许我进内院探望季真了,但还是不让我进里屋,只说季真的模样太骇人,怕把我吓着。我在外屋坐了一会,暗想着,这阵子季真病卧在床,心里一定也盼着同窗好友来探望他,知道我来了,说不定很高兴。我就在帘外说:‘季真,我是绍棠,我来看你了,你好点没有?’然后我就听见——”

杜绍棠声线抖了抖:“我听见有个怪声在里屋大喊:‘你们别过来,我什么都没瞧见’。那声音又尖又哑,我差点就没听出那是季真的声音。过了好一会,胡老爷和胡夫人出来了,胡夫人脸上都是泪,胡老爷面色也很难看,出来对我说:‘犬子病中无状,还请杜公子海涵。’我哪敢再待下去,忙告辞出来了。”

绝圣和弃智越听越吃惊,昨日师兄同他们说起胡季真的事时,只说胡季真因为丢了一魂一魄成了痴儿,师兄连续去胡府看了几回,都没能从胡季真口里听到只言片语。没想到杜公子这一去,胡季真竟有了这样大的反应。

不过想想就知道了,胡季真与师兄并不熟,杜公子却是胡季真的好朋友,听到昔日同窗的声音,胡公子残存的魂魄有了感应,被勾出一点模糊的记忆也不奇怪。

“‘你们别过来,我什么都没瞧见’——”弃智在嘴里咀嚼这句话,“胡公子这样喊的?”

杜绍棠心有余悸点点头。

滕玉意又惊又疑,她早知道胡季真的病来得古怪,照这情形,胡季真竟像是撞破了什么才被人暗害。

虽然只有短短两句话,但或许可以证明,胡公子出事前自己预知到了危险,他知道对方不会放过他,情急之下只能说这样的话来自保,但很显然,对方并没有心软。

“你们师兄不是一直在调查此事吗?”滕玉意转向绝圣弃智,“胡季真出事前去了何处、见了何人,一查不就知道了。”

绝圣和弃智有些踟蹰,昨日师兄说起胡季真的怪病时,曾提过滕娘子一直在调查卢兆安,但师兄只要他们盯好卢兆安,没说要他们在滕娘子面前守口如瓶。

今日杜公子又有新发现,那就更不用瞒着滕娘子了。

他们就把胡季真出事那日的行程都说了。

“当日足足有两个时辰胡公子行踪不明,恰好那一阵卢兆安在英国公府赴宴,可这也没办法证明胡公子出事前去找过卢兆安。”

滕玉意跟杜庭兰对视一眼,卢兆安委实太谨慎了,明明都查到他头上了,还是捉不到实实在在的把柄。

杜绍棠插话道:“就算季真撞破了什么,也不至于被害成这样吧,难道还有比杀人害人更大的罪名吗?”

“想必是要命的把柄。”滕玉意面露思量,“一旦走漏风声,凶手自己就会遭遇灭顶之灾,可是动手杀人又太明显,不如把胡季真变成痴儿,这病症表面上与痰迷心窍差不多,一时半会查不出什么,要不是蔺承佑早就暗中盯梢卢兆安,并由此对胡季真的病起了疑心,这事未必会有下文。”

杜绍棠呆了一呆,旋即愤懑道:“我还是想不通,胡季真又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就算看见了什么,未必会四处宣扬,那人何必痛下杀手。”

“万一他撞见卢兆安杀人呢?”滕玉意冷不丁道,“胡公子也会闷在肚子里不说吗?”

众人一骇。

杜庭兰想了一阵,胆战心惊地说:“胡公子说的是‘你们’,假如这是他出事前喊的最后一句话,胡公子当时看到的会不会不只一个人?”

绝圣回过神来:“对哦,不然不会说‘你们’,假设其中一个是卢兆安,另一个又是谁?”

滕玉意望着杯盏里的茉莉花瓣,有意思,卢兆安这趟水好像比自己预料的还要深,前世阿姐的死,今世胡公子的怪病,千丝万缕,迷雾重重,越往下查,越让人心惊。假如胡公子真是卢兆安害的,当时与他在一起的那人又是谁?能让人当场起杀心,胡公子看见的那件事绝对非同小可。

“得赶快把这件事告诉你们师兄。”滕玉意放下茶盏说,“绍棠你也去,此事事关重大,你把昨日在胡府的见闻,一样不落地告诉蔺承佑。”

弃智迟疑:“但是师兄今日忙着查那几桩孕妇的案子,我们未必能见得着他。”

“那就在大理寺外头等。”滕玉意忖度着,绝不能让卢兆安知道绍棠在查他,于是对杜绍棠说,“我先让程伯给你易个容,霍丘也不能落下。”

事不宜迟,姐弟三人回了内院,程伯从库房里取出几副假胡子来帮杜绍棠易容,这方面他是把好手,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叫杜绍棠的脸变了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