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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37)

正当这时,外头有人道:“绮云回来了。”

绮云进来后回说:“程伯依照娘子的吩咐安排好了,现在外头候着,程伯说:老奴不敢妄自揣测,但看这番安排,娘子似乎要跟人,就不知那人是谁。”

滕玉意缓缓下到浴槲中,要是端福未受伤,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单派他一个足矣。

她漫不经心舀了舀水:“跟着段宁远,他常年习武,身手十分了得,有人追踪他的话,他定会有所察觉,扮作胡人跟一拨,故意让他知晓。另一拨暗中跟着,切莫露了行藏。只要段宁远和他的随侍去了京兆府,立刻过来回话。”

绮云和碧螺心里掀起了巨浪,娘子这是要筹划着对付段小将军么。

不过经过今晚之事,也该料到会如此,娘子像只藏着利爪的小老虎,只要有人冒犯到跟前,不声不响就能咬下对方一口肉来,段小将军薄情寡义,估计早在娘子心里判了“死罪”。

事关两家退亲,两人知道不可轻怠,忙道:“是,奴婢这就去转告程伯。”

***

次日早晨,绝圣天不亮就起来了,借着曙色的掩护,到药房里捉了几只【叫你生不如死痒痒痒开花】虫,又把药笼揭开,偷拿了两包药粉藏在怀里。

头一回做这等偷鸡摸狗的事,他难免有些紧张,出来后遮遮掩掩往经堂赶,唯恐被人撞见。

好在时辰尚早,观里一个人影都无,绝圣起先提心吊胆,慢慢挺起了胸膛,有什么好怕的嘛,师兄这会儿又不在观里。

昨晚他们回到青云观后,师兄立即点了两个老道士帮着起坛,但安国公夫人中妖毒太久,魂魄早已散了,哪怕师兄千方百计帮安国公夫人清理妖毒,也没法把安国公夫人的魂魄引回体内。

正逢圣人派人来询问师兄的伤势,师兄便用金定术吊着安国公夫人腔子里的一口气,到宫里找圣人去了。

估计师兄也没把握能救活安国公夫人,所以急欲回宫向圣人打听师尊的下落,师尊外出云游已达半年之久,除了圣人没人知道师尊在何处。师兄这一去,至少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回来。

话说回来,青云观正经的徒孙只有他们三个,剩下全是些杂派的道士和修士,这些人又贫又病又老,活不下去了才来青云观投奔。

师尊面上吝啬,心肠却很柔软,只要确定对方不是作奸犯科之徒,基本都会收留。多年下来,青云观足有上百号人了。

这些人住下之后也帮着打打杂、做做法事,但因年老体弱,平日里几乎以颐养天年为主。

师尊他老人家对此表示默许,师兄也从不说什么。

日子久了这些人就养成习惯了,例如眼下时辰不能算早了,这些老道士老修士都还在房中睡觉。

绝圣到了经堂门口,抬头就看见院中的井口上方悬着四根七彩丝线。

他吓了一跳,只见每根丝线下方各对着一只瓷碗,左边两只碗里放着蓍草,右边两只则放着龟壳。

这是请魂前的例行问卦,难不成师兄回来了?绝圣惊讶跑到井前,龟壳已有卦象,坤卦中的【初六】,这卦有阴气初生之象,乃是实打实的凶卦。

忽听堂里有人说话,绝圣赶忙上了台阶往里瞧,里头好些人,除了昨晚就在此处守着妻子的安国公,还有一位庞眉皓发的老者,此人从形貌来看,差不多已是耄耋之年。

绝圣认得这老者是宫里尚药局的余奉御,没想到师兄回宫一趟,居然把余奉御也请来了。

余奉御端坐在榻前,一手捋须,另一手虚握着安国公的手腕,似在号脉。

“余奉御,程公如何了?”

说话这人穿着亲王冠服,就坐在余奉御对侧,生得长眉凤目,姿貌极其端雅。

淳安郡王?绝圣肃容在门口揖首,淳安郡王扭头看,认出是观里的小道士,便招手令他进来。

余奉御道:“腿伤倒无甚大碍,莫再牵动就是了,只是气血虚浮,隐有侵袭肝脉之势,若不及时疏散,迟早会大伤七情,我先开一剂方子,请国公爷尽早服下。”

安国公卧在榻上,表情既阴郁又焦躁,奇怪他明明一副恨不得马上跳下来的模样,却一动也不敢动。

淳安郡王淡笑道:“你莫要瞪我,承佑给你点的穴,他那些法子刁钻古怪,我也解不了。“

安国公仍旧瞪着淳安郡王,因为太想动弹,面孔都憋得紫胀了。

淳安郡王揣摩他的意思,无奈叹道:“你是说承佑不该偷袭你?这法子的确不地道,但不这样做,岂能制住你?本就腿上有伤,又陪在尊夫人身边一夜了,纵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安国公仰天叹了口气,微颤着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