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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玉(610)

他现在脑子里在想什么?

震骇是少不了的。

除了这个,他似乎还很难过。

他是因为知道她前世被人害死不好受,还是为上一世没有救下她而唏嘘?

无论怎样,他的低落让她知道,她和李淮固的那番对话,在他心中引起了极大的震荡。

滕玉意心里隐约泛起了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类似小时候每回吃到爱吃的点心时都会有的——

甜。

她下意识晃了晃脑袋。

这种陌生的悸动感,近日总是时不时地蹿上她的心头。

真讨厌,她定了定神,佯作不经意睨睨他。

这个晃脑袋的动作引起了蔺承佑的注意,他也转过脸来瞥瞥她。

蔺承佑好像从不在人前沮丧,才一晃眼的工夫,他就把身上的种种消极情绪收敛起来了,嘴角溢出点笑意,笑得还有点无赖。

与此同时,蔺承佑还做了几个奇怪的动作。

他先是对着滕玉意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接着屈起食指和中指,像虫子的一对触角那样对她勾了勾。

滕玉意明白蔺承佑在搞什么鬼。

关公公他们在前头,蔺承佑只能冲她打哑语。

她揣摩了一下,明白他在问她:喂,我真对你说过“不娶”?

她撇了撇嘴,竖起自己的大拇指,像平时点头的动作一样,屈了屈自己的指节:不是阁下说的是谁说的?你说的,你瞧不上我。

蔺承佑竖起自己的两个指头,作势戳了戳自己的眼睛,好像在说:我瞎。

滕玉意原本故意皱着眉头,不提防被蔺承佑的动作逗笑了,一笑,嘴边一对梨涡若隐若现。

蔺承佑也跟着笑了。

闹了这一通,滕玉意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接下来这一路,蔺承佑时不时冲她做个怪动作。

幼稚。滕玉意心中哼了声,也冲他比划。

前头的关公公忽然顿住脚步。

“滕娘子,到了。”关公公笑道。

两人早在关公公回头之前就及时罢了手,浑若无事拾阶入殿。

殿里,滕绍正替女儿婉拒圣人的封赏。

“即便小女幼时救过世子,也绝不敢接受这份封赏。臣知道,世子心地纯良,但圣人想必也听说了,这段时日小女几度遭遇险境,都为世子所救。论起回报救命之恩,世子早已以万报一,反倒是臣和小女屡蒙大恩,却一直未找到机会回报世子。还请圣人收回成命,小女幼时的无心之举,实不敢蒙此恩宠。”

滕玉意近前稽首行礼。阿爷身上竟穿着军营中常穿的櫜鞬服,这装扮看着不大像在某处歇过很久。

皇帝与皇后微笑互视。一个冒充恩人挟恩前来领赏,一个却坚辞不敢受。这两家的家风,有着霄壤之别。

皇帝笑道:“滕将军有所不知。当年发生此事后,为了褒奖佑儿的这份赤子之心,也为了鼓励民间的种种义勇之举,朕曾对佑儿说过,只要找到当年那位小恩人,朕会立刻赐其‘厚德’县主的爵位,如今既找到了,朕和佑儿自该履约。滕将军一再婉拒,朕会很为难的。”

滕绍略一踟蹰,谨慎道:“小女记性历来不错,但这些年她从未提起过此事,可见此事值得商榷,臣不怕别的,就怕万一弄错了,会耽误世子找寻真正的恩人。”

蔺承佑撩袍跪下,冲伯父和伯母磕了几个头,笑道:“侄儿今日才知道,隆元八年滕娘子曾身患重病,日夜高烧险些未活下来,等到她病愈,已经把那一阵发生的事忘光了。好在当年滕将军请过尚药局的奉御和直长,此事只需问一问便可知,况且今日这回巧遇,侄儿是通过好几件证物认出滕娘子的,不论滕娘子承不承认,抑或是记不记得,侄儿都敢肯定滕娘子就是当年救过我的小娘子。”

滕绍先是一讶,随后似是受了触动,望向女儿时,眼里是掩不住的疼惜之色。

滕玉意垂着眼睫,自顾自伏在地上。

皇帝和皇后却笑了。

“滕将军,佑儿这话说得够明白了,这些年不断有人假冒那女娃娃,佑儿一次也没认错过。如今他敢确定滕娘子便是当日那孩子,可见是再无疑义了,若是真弄错,这事也只能怨他自己。”

皇后也笑道:“滕将军。即使朝廷不因此事封赏令嫒,令嫒也值得褒奖。那回尸邪闯入成王府,阿芝和一众宾客不幸也被困在花厅,若非令嫒用一把小剑同那大邪物周旋,不等佑儿他们赶回,府里可能就血流成河了。还有那晚静尘师太意图化作血罗刹,也是令嫒急中生智才阻止耐重屠城。令嫒的种种义举,当得起‘嘉言懿行’这四个字。方才妾身与圣人商量,‘厚德县主’的封号被人冒领过,不如改封令嫒为‘嘉懿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