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雪(28)

一切的改变都是在知晓褚雪经历巨变突然消失以后，不知是不是同理心作祟，又或者是他觉得那个心大的小少爷不适合吃苦，小少爷就应该过那种呼朋唤友挥金如土的生活，而不是与他一样失去家失去亲人还要拼命打工赚钱过辛苦日子。他开始心疼，越是找不到越是觉得心疼，只因他尝试寻找所有褚雪的朋友，可谁都一样，褚雪与他们每一个人都断了联系，也许是不愿被人同情，又或许是不想有人被他牵连，更可能是彻底伤了心，于是想要远离伤心地。

在与褚雪的朋友接触的那些日子里，酆砚听了许多埋怨，褚雪的朋友对他说了很多褚雪不曾告诉他的事，他们替褚雪不值，因为他总让褚雪伤心而不自知。酆砚无言以对，也没否认，事实就是如此，他作为褚雪追求的人，乃至后来答应成为褚雪男朋友的人，他并没有付出过什么，唯一在他当时看来已经算是纵容的其实只不过是让自己习惯了褚雪的存在而已，在褚雪消失以前，他的确忽略褚雪良多，而在褚雪消失以后，他才知道这种纵容原来也是要不得的，当褚雪的存在已成为习惯，几乎等同于某种陪伴的时候，只有他自己才知晓褚雪消失对他来说失去的是什么，他也不得不承认“喜欢”原来早诞生于他对小少爷的各种观察里，也滋长于那些他对小少爷为人的认同里，更扎根于褚雪对他的心意里，那个外表嚣张不可一世的小少爷从一开始就在他面前收起了所有的刺，只冲他露出最柔软的部分，还有努力向他靠近却又显得笨拙的样子，这些都成为了他最珍贵的回忆，可褚雪这一消失，他连想要把这些告诉他，想要让褚雪知道他为自己做的一切都不是一场空，都再无可能。

如今，褚雪无可避免地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爱闹任性还带有一丝孩子气的小少爷了，他变得独立也沉默，努力而收敛，在他面前几乎是退缩的。五年在某些事上仿佛一下子就过去了，譬如他在云蝉的五年，可一旦放到褚雪身上，他却觉得太过缓慢了，足足一千八百多个日夜，他放任褚雪一个人离开熟悉的城市，在如此陌生的地方努力打拼和独自生活。

“褚雪……”酆砚想到这里，捏紧了茶杯，里面奶茶的热度传达至了他的掌心，他忽然觉得自己握住的仿佛是曾经褚雪那颗炽热的心，于是酆砚将他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反正昨晚已经说了一大半，没必要再留下后面一小半，只是时隔五年，在褚雪历经艰辛以后，他不知道还能不能作数，他定定凝视褚雪，对褚雪一字一字地说：

“褚雪，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第21章

褚雪，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褚雪一瞬间就愣住了。

这句话多年前他就曾期盼过，在第一次闹着要与酆砚分手时，他就妄想过酆砚会像这样挽留他，说出“我们不分手”这样的话来，可是，他从来没有等到过一次，尽管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的自己实在是太任性也太感情用事了，然而当他听到这句话竟然真的被酆砚说出口的时候，当年的期盼连同独自忍耐的五年仿佛都值得了，他鼻子一酸，眼眶发热，委屈忽然之间涌上心头，他连忙低下头，不愿被酆砚看出他因这句话而生出的软弱来。

这是他听过最动听的话了，他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只要一碰到酆砚，他就可以毫无底线，可酆砚那么好，当初他一见钟情的人，追了那么久的人，又是真的与他交往过的人，这样一个人，他哪里就能那么容易硬得起心肠来呢？

那时酆砚那么忙，忙着练舞、忙着打工、忙着接一切可以接的兼职和演出，却依然在答应做他的男朋友后愿意抽时间与他见面，给了他出租房的钥匙，记得煮一碗生日面给他，纵容他的无理取闹和少爷脾气，也愿意见他的那些朋友们，坦然承认自己是他的男朋友，从来没有过遮掩，他正直且有担当，努力并拥有远大的梦想，这样一个人，当然需要更大的舞台让他绽放光彩，可自己却只想着如何霸占他那些宝贵的时光，如今回过头去看五年前的那些事，他便知酆砚做的一切都是应该做的事，也是必须去做的事。事实上喜欢一个人在没有钱的情况下，恐怕连想买一件像样的礼物都特别困难，酆砚他没有精力，更没有余力，可正是因此，当年酆砚做的那些小事才更为珍贵，更能打动人心，只可惜那时的自己什么都看不清，他其实一次都没有体谅过酆砚，只考虑自己开心不开心。

“别哭，是我不好。”酆砚在对面低声说。

“谁哭了！”褚雪抬头瞪他，可眼睛红通通的，一点说服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