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涤魂(166)

魏子言魂不守舍地离开后,南玉转头看向身旁的钟灵焰,不知道此时此刻心里是什么滋味。

“我之前问你的那句话现在还算数……你还有后悔的机会。”

钟灵焰淡淡开了口。

乌云遮月,将他的面孔隐藏在暗影中,南玉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觉得他此刻孤单得要命。

她不由得攥住了钟灵焰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她有些不敢再看下去了,两条腿却像是不听使唤,站在原地迟迟不肯挪动步子,钟灵焰内心一番纠结之后还是静静站在了她身边,他向自己的妄念缴械投降后,便不准备再向南玉隐瞒什么,是人是魔,何去何从,她有权利知道这一切。

月亮渐渐从乌云后探出半个谨小慎微的面孔,不知过了多久,笼子里的少年突然捂住脸,消瘦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呜咽声从指缝间断断续续流出,少年克制隐忍地啜泣着,山风拂过草尖,将少年的哭声吹散在茫茫夜色里。

“师父……师娘……”

少年断断续续地哽咽。

“徒儿不肖……”

南玉转身轻轻环住钟灵焰的腰,抬起头迟疑地问道:“是天魔在哭,还是那个孩子在哭?”

钟灵焰沉默半晌,最后在南玉耳边淡淡地说:“天魔不在了,那个孩子也不在了,师父师娘拿命换来一个会哭也会愧的不肖弟子,无颜苟活于世,只想在涤魂钟下求得解脱。”

南玉一条手臂紧紧环住了他,把汹涌而出的眼泪蹭在了他衣襟上。

沉默千年,他此刻却突然想要说些什么,他将南玉紧紧拥在怀里,开口时声音有些涩然。

“当年天魔受了重伤,不得已躲在那孩子身上苟延残喘,他原本也不报什么活下来的希望,可那夫妇二人却终是没忍心牺牲掉那个孩子,他们把那个孩子带回身边看管起来。”

“起初也并不确定会遇到什么情况,该怎么对待这个孩子,可一段日子的相处之后,他们在这孩子身上看不到任何异样,于是便心生一丝侥幸的念头,想着或许天魔那日受伤太重,最后只是将一些所剩无几的魔气藏在了这孩子身上,并不能对这孩子造成什么改变。”

“可他们为了保险起见,还是想了个在他们看来万无一失的法子,夫妻二人用一种古老的禁术,与这孩子建立了一种诡异的牵绊,这孩子若有朝一日还是被魔气侵蚀丧失心性,他心中每生出一丝嗜血杀戮的渴念,都会一丝不漏地戕害在夫妇二人身上,他二人颇有些修为,合夫妻二人之力若能抗御魔气,便能继续教那孩子向善成人,若夫妻二人合力也不能抵挡住魔气,那时再将他送入涤魂钟内。”

南玉听得心惊,关切地问道:“那后来呢。”

钟灵焰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些,好像怀里的人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仅存的慰藉,他沙哑地说道:“他们以为这个秘密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其实禁术把他们三个连系在一起那一刻,少年体内的魔气就察觉到了,起初几年看上去岁月静好,可只不过是魔气在蛰伏休养而已,而且那魔气狡黠诡诈,那些年其实一直在侵蚀少年的神志,已经不知不觉将他变成了与小时候全然不同的人。”

钟灵焰苦笑一下,“就是你现在抱着的这个人。”

南玉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恐吓,不但没有被吓到,反而把他抱得更紧了。

钟灵焰喉结滚动,心里感到一丝淡淡的暖意。

他摸了摸南玉软软的头发,继续说道:“他心思藏得极深极隐秘,每天都努力克制嗜血残暴的念头,没有引起夫妇两人的一丁点儿怀疑,直到有一天他疏忽大意没有控制好自己,杀念在脑海一闪而过,而他师父身上果然受了伤,当时他觉得自己还无力和囚禁他的夫妇二人对抗,所以很是忐忑不安,甚至想不管不顾的先跑了再说,可他预想中的灭顶之灾并没有来,师父师娘依然待他如初,那天晚上受伤的师父还给他捏了个糖人,告诉他是人都有心魔,学会与它共存便是,不必太过介怀。”

钟灵焰淡淡地笑了,南玉分辨不出那笑声里混杂着什么样复杂的情绪,他轻轻叹息一声,“那两个人……竟想要教化一个魔头,你说他们是不是脑子有病?”

他突然切换回现代汉语,冷笑着低头看向南玉,目光带着一丝执拗的审视,仿佛非要从南玉眼睛里看到什么让他心灰意冷的东西才肯作罢。

南玉不躲不避地和他对视良久才温柔地开了口,“可他们做到了,你说不是吗?”

钟灵焰怔怔看着南玉,棱角分明的双唇微微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南玉抬手在他头顶摸了摸,安抚小狗似的,这动作让钟灵焰很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