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涤魂(29)

钟灵焰坐在餐桌旁,正有点好奇地盯着南玉从宜家买的厨房计时器看,看到南玉手里的蛋糕盒子,视线又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南玉把蛋糕和勺子放在他面前,顺手给他倒了杯凉白开,目光落在他随意束起的头发上,惊讶地发现这家伙何止审美还挺在线,这天仙简直就是个闷骚,他给自己变装后的头发不是纯黑色,是那种介于亚麻和咖啡色之间的色调,中间还若有若无的搀了几缕骚气的雾霾蓝。

南玉:“……”

难怪他那晚多看了两眼四个逃课熊孩子之中的紫毛男孩,还真的是被那头气死家长不偿命的叛逆发色给吸引的。

咱家祖师爷这心性……当真耐人寻味啊。

夜风掀起点缀着几朵玉兰花的浅绿色布艺窗帘,送进来一缕温柔的夜色,今晚夜空清朗无云,星星很多,有些仿若他生前看到的最后那眼月色。

钟灵焰垂眸看着眼前的蛋糕和水,朝南玉道了声谢,非礼勿视似的一直没抬眼,好像从朦胧的夜色里突然走进厨房明亮的灯光下,一直旁若无人的祖师爷素质也跟着提高了不少。

钟灵焰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朝盯着他看个没完的姑娘不尴不尬地说,“这水到也清冽。”

南玉忍不住笑了笑,“那要感谢净水器啊。”

钟灵焰听不懂,但总归是些奇奇怪怪的玩意,他这两天在电视上看得多了,心里渐渐也没那么一惊一乍了。

他拿起勺子盛了一块蛋糕吃进嘴里,眼睛忽然微微睁大了些,脸上难得浮起一丝鲜活气,转眼几大勺子下去,盒子空了一半。

这奇怪的东西,意外的美味。

月光,美食,温柔的晚风,这些惬意的东西他竟还有机会再次享用,能在涤魂钟下逃得一缕幽魂,这世上除了他还有第二个有过这份运气吗?

“从哪偷来的运气……”

他自嘲地想。

南玉看着钟灵焰狼吞虎咽的吃蛋糕,突然发现眼前的人和前两天比好像哪里有点不该一样,除了衣服和发型,好像还有哪里不一样了。

好像是皮肤。

之前这家伙的肤色白得近乎透明,像一团随时都会被风吹散的幻影,可现在坐在对面的这个人肤色和肤质看起来更像真的了。

她突然鬼使神差的伸出一根手指在钟灵焰脸蛋上轻轻戳了一下。

祖师爷陷了一嘴蛋糕,唇边还蹭了一块奶油,鼓着两腮一脸懵圈的看着南玉。

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大概是一瞬间的震惊突破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钟灵焰就这么鼓着腮帮子怔怔看着南玉,一双干净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尾略略向下垂着,两人一坐一站,从南玉这边略高的视角看过来,这家伙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呆萌,像个无端遭遇姐姐调戏的大男孩,躲也不是恼也不是,好有教养的样子。

好有教养的祖师爷沉默几秒,动了动粘着奶油的嘴唇,低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找死吗。”

声音在奶油的粉饰下听不出什么威胁的意思,又或者是因为酒精上头,反正南玉是一点也没也被震慑到,反而觉得祖师爷奶凶奶凶的,太可爱了。

“你怎么变成真的了?”

她满心奇怪地问。

钟灵焰:“……”

合着他几日来一直是这女人的一场幻觉。

鼻端飘来女人呼吸间浅淡的酒味,还有她身上似有若无的奶油蛋糕的甜香。

钟灵焰垂下视线,莫名其妙容忍了女人的冒犯。

南玉见钟灵焰不理她,自言自语道:“是我看花眼了吗?”

钟灵焰淡声说道:“你没看错,之前只是我的魂魄,你现在的看到的是我的法相,也相当于真身了。”

南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旋即心里一沉,连忙问道:“你这是要准备常住下去了吗?”

钟灵焰:“弄明白些事情之后再走。”

南玉悄悄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暂时住在这里,祖师爷不都应该乖乖呆在云山深处,只偶尔下来享受一下香火,听听信众叨逼叨就行了吗。

小八虽然嘴上说得好听,可南玉这两天发现那小妖比钟灵焰还好吃懒做,根本指望不上他帮自己减轻负担。

庙里多出个比祖宗辈分还大的祖师爷,使唤不得怠慢不得,搞得她每天工作量和生活费都比从前多了很多,还没人给她发工资,真是个很麻烦的问题。

南玉看看钟灵焰修长冷白的双手,比温室里养出来的小公举还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再看看他那副理所当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骄矜气度,整个人从头到脚到精致的头发丝都散发着一股封建糟粕的靡靡气质。

大清都亡国一百年了,历史的滚滚车轮却在这个小破庙里出现了倒行逆施的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