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沉沦(40)

陆小回家过年了，走之前给他提来了一箱橘子，说是什么果冻橙，苏闻还没来得及吃。

苏闻咬了一口饺子皮，猪肉白菜馅的。

微信里光祝福就有几百乃至上千条，他没有功夫一条一条点开细看，反正大多数都是群发消息，内容也都是大同小异，实在是没必要浪费时间去通读。

他只是挑选了几个重要的人回复，其余所有都定时发送。

那些讨好的，恭维的话，一旦隔着冰冷的屏幕，便失去了其原有的那一丝人情味。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每年一个人在家草草了事的跨年。

自从来到洛市，苏闻换过三套房，除去母亲离开后的旧房子，期间因为私生骚扰的原因换过一次，直到这一套才算是正儿八经落脚，一住五年，但其实能在这套房子里停留驻足的时候并不算多。

苏闻打开电视，调台到联欢晚会。

手机叮一声，入目是岑弈发来的消息：看联欢晚会了吗，节目真的好无聊。

从这短短的一句话里，他甚至能想象到岑弈拿着遥控器，三分不屑，七分鄙夷的换台的样子，这接地气的温暖陡然笼罩住他，苏闻没忍住轻轻笑了笑。

他简短的回复道：看着呢，还好。

其实通常苏闻打开电视机，都是不会看的，也就是习惯性的听个声音。

这三百多平，空荡荡的家里安静的可怕，电视里热闹的讲话声能带给他细微的安全感。

岑弈的聊天框上方显示着“正在输入中”的标识，他似乎打进去，又删除，反反复复数次，那“正在输入中”的标识突然消失了。

苏闻神情一黯，他不否认，再看到岑弈那句标识的时候，自己的内心隐隐期待。

岑弈没有回复苏闻的消息，直到过了许久，屏幕骤然亮起。

“苏闻，打开窗户。”

苏闻愣了，好半天才知道对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慢慢地放下筷子，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落地窗，迟疑了几秒后走上前，拉开窗帘，视线下落。

视野里出现了一辆蓝色的超跑，身材高挑的男人穿着黑色外套倚在车门外，正含着笑意望着自己。

他似乎早已知晓苏闻住在几楼，一双兽一样的眼眸牢牢盯紧了他，隔着数十米都能感受到的炙热滚烫。

那一瞬间，苏闻眼眸微闪，心脏难以抑制的灼烫起来。

岑弈的消息响起：“快下来，天冷了，多加衣。”

发完他又很快补了一条：“不加也行，车上有的是衣服。”

几分钟后，苏闻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走了下来，他巴掌大的脸埋在羊毛围巾里，只露出一个乌黑柔软的发梢。

他站定在岑弈面前：“你怎么来了。”

“陆小说你一个人在家，我来看看你。”

岑弈笑着，揉了一把苏闻柔软的头发，“今天好乖，穿这么厚。”

苏闻避过头去，藏在发丝下的耳根微微发烫。

岑弈替他拉开车门，挑眉道：“上来。”

苏闻抬脚上车，看着岑弈坐上副驾驶，自觉的系上安全带，问：“去哪里？”

岑弈昏暗光线下的眼眸微微发亮：“去放烟火。”

苏闻蹙眉道：“现在市中心勒令禁止了。”

“你放心。”

岑弈笑着发动跑车，信誓旦旦，“我知道哪里能放。”

今天过节，路上车辆少的可怜，一辆蓝色超跑飞驰而过，快得像一道闪电。

苏闻仰头在车座上，有点细微的晕车，干脆阂上双眼：“大年夜，你今天不在家老实呆着，还真敢往外跑。”

岑弈目视前方，余光却落在苏闻脸上：“我偷偷出来的，一家子都在看联欢晚会，顾不上管我。”

苏闻摇了摇头，心里却有些发涩。

他脑海里勾勒出一家人聚在一起看电视的场景，那些欢声笑语，嬉笑怒骂，这些在普通人看来触手可得的生活，在他看来都是如此遥不可及。

他想起之前母亲在世时，每年这时候，无论他工作有多忙，通告有多少，都会尽力赶回家跟母亲一起包饺子。

他包的不好看，总是不如母亲捏的漂亮，煮出来总是歪歪扭扭的，或者干脆破在锅里。

明明已经过去九年了，可苏闻依然不敢想这些，一想到就会鼻头发酸。

母亲走了，他熬着，忍着，习惯了一个人跨年的寂寞。

后来常斌来了，带给过他短暂的热度与温暖，再后来常斌也走了，他又要熬着，忍着，再一次习惯一个人跨年的寂寞。

以前的苏闻总是觉得，已经经历过的事情，尝过的刀口，再一次经历就没那么疼了。

可他错了，习惯温暖后一脚迈入寒冰，这本就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