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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白短信(68)+番外

作者: 海森堡的门徒 阅读记录

还有两天就是文艺汇演日,全高二都弥漫着一股躁动的气氛。每次上课时,班里那几个话剧演员的位置总是空的。

杨子夏没法像他们那样名正言顺地翘课,乐队四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很难凑到一起。他们只能延长周末的排练时间,每天放学后合练一小时。就算这样,排练的效果仍没法让所有人满意。也许是排练了太多次,他们最初对于这首歌曲的感情已被磨尽,只剩下机械的重复。

杨子夏还上初中的时候,杨旗就给他放过91年莫斯科音乐节的录像视频。那是一场由演出者和观众共同完成的大型行为艺术。重型音乐像机关枪一样从舞台上宣泄而出,台下的观众脱掉衣服,满身汗水地跟随音乐狂舞。人头攒动,汗水在阳光下闪光。军事武器和极具攻击性的riff画面交错出现,充满了意识形态对抗的意味。

从那时起他真正地喜欢上了摇滚乐,追寻重型音乐中的叛逆精神。他周遭世界的迷墙被摇滚乐的炮弹给击垮了,露出背后的空洞。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每天听六小时的音乐,连刷牙时也在听,他躺在这片沼泽里不愿出来,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那时他没什么朋友,每天就是疯狂地练琴。有一回,他放学后被同年级的一群男生揍了一顿,连随身听也被摔碎了。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爷爷去世。

杨子夏的父亲是家里的次子,需要从外地赶回来出殡。

那时,父亲在一家物流公司当卡车司机,跑长途,没有五险一金,吃住全在车里解决。因为长期坐在驾驶座上不活动,身体胖了一圈。再见面时,杨子夏几乎快认不出他了。在杨子夏记忆里,父亲一直是照片中那个身穿皮衣和喇叭裤的青年。

父亲给两个儿子带了份礼物:他以前用过的吉他。

尽管许久未见,父亲一开口,还是原来的腔调,只是愤世嫉俗的味道没了,剩下的只有被生活磨尽后的淡然。他依然关心两个儿子,但他已经建立了新的家庭。杨子夏觉得自己和哥哥像是被切断的植物,离开了土壤,没有根基,没有依凭,在一片水中生长。

葬礼上,杨子夏和杨旗跪在爷爷的棺材旁,烧纸钱飘出的烟熏得他们双眼发酸。杨子夏第一次经历生死,往日陪在爷爷病床边的景象一幕幕闪过他眼前。在灵乐响起的那刻,杨子夏感觉胸前受了一击,对他而言,生活从未如此沉重过。人死如灯灭,纸钱余烬飘过,骨灰罐一埋,就入土为安,此后是言语无法抵达的地方。

在葬礼之后的一段时间,杨子夏一直在琢磨生命和死亡。他经常梦见自己躺在棺材里的场景。每天醒来后,他会对着镜子问自己:如果今天是我生命的最后一天,我要选择如何度过?

在不断的追问中,他找到了一些答案,又抛却了另一些。如果像爷爷或父亲那样,不得不忍受生活的痛苦,那为什么不选择一种更轻松的方式去接受这种既定的事实?如果外在的事情无法选择,那他至少可以决定自己是笑着度过这一天,还是哭泣着度过。死是不可避免的,但在那到来之前,他想活得轻松一些。

第23章

杨子夏站在玄关的全身镜前。

镜中的他身穿一套黑色T恤,破洞牛仔裤,脖子上系着哥哥的红方巾。他扭动身体,观察镜中的自己,把渔夫帽戴上后,又取了下来,犹豫不决。

他试了试哥哥的圆框墨镜,约翰·列侬那款,但戴上之后很不习惯,还是摘掉了它。他对着镜子摆出弹琴的造型,假装神情冷漠,但没几秒就绷不住,傻笑起来。

“行了,就这样吧。”他自言自语道。表演最重要的就是舒服,如果穿着的行头让自己拘束,那还怎么放开演?

他背上琴盒,推开了家门。

和往日不一样,这天学生不再千篇一律地穿着校服。一路上杨子夏撞见了好几个奇装异服,脸上带妆的同学。也就只有这一天,教导主任和仪容仪表督察员才会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他背着琴盒走进教学楼,顿时察觉到好几道向自己投来的目光。其实他今天没怎么刻意打理,穿的也是跟上回在高校表演时差不多的装束,只不过早上洗了个头,用吹风机随便吹了造型。

一楼过道里站着一群身穿亮片衣服,头戴额饰的女生,估计不是1班就是2班的舞蹈演员。她们排队站在教室门口,有说有笑地等待化妆。杨子夏避开她们,从另一侧的楼梯上去。

7班教室里只剩下几个话剧演员,其余作为观众的学生早早地就进礼堂去了。

杨子夏一走进教室,就看见孙小虎坐在化妆师面前,眼睛微闭,让化妆师给他画眼线。他今天梳了个大背头,脸上厚厚地搽了一层粉底液,两团腮红分外妖娆。杨子夏一声闷笑没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