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了魔王的奶粉(49)

他顺着易拉罐滚落的方向，抬起头看去。

一个脏兮兮的小孩从垃圾桶里艰难地翻了出来，因为身形不稳，连人带垃圾桶一起翻倒在地上。

她爬起来，对着自己摔破了皮的膝盖轻轻吹气呼呼，然后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衣服，把果皮抖落，一瘸一拐地走到旁边的垃圾桶，翻找着各种瓶罐，找到一个瓶子，就往自己的嘴里倒。

或许是太渴了，她突然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声，曲着瘦小的身躯，跪在地上干呕。

她很小，小得像这个世界微不足道的一个标点符号。

这时，天空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

小孩仰头看着天空，高兴地挥舞着自己的手臂，然后张大嘴，用双手捧着雨水，喂进自己的嘴里。

雨水将小孩脏兮兮的脸冲干净了一些，露出了底下那张白白净净的脸蛋，那双清澈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扬，和大魔王一样，是非常漂亮的桃花眼。

少年魔王若有所感，低头看着怀里的阮白芷，只见她睁着眼睛，望着那个小孩，一眨不眨的。

“你认识她吗？”少年魔王问。

阮白芷呼吸放轻，手却不自觉地将爸爸的睡袍攥得有了褶皱。

“不认识。”她说。

少年魔王眉头轻蹙。

阮白芷仰头对着少年魔王，露出一个笑容，说：“我和她长得完全不一样，不是吗？”

她不想承认，这个狼狈的女孩是她。因为她知道这样脏兮兮的她有多讨人厌，她不能让爸爸讨厌她。

很少见的，少年魔王错开了她的视线，没有看她的脸，而是看向那个因为下雨而高兴的女孩。

阮白芷敏感地觉察到了什么，眼神暗淡无光。

女孩捡了一个矿泉水瓶，又捡了一个易拉罐，将它们全部摆在一起，坐在地上，等着雨水落下来。

她仰着头，任由冰凉的雨水把她淋成落汤鸡。

这时候，隔壁的学校传来了下课铃声。突然响起的铃声把女孩吓了一跳，身体一抖，把放在自己前面的水瓶不小心碰倒了。

她一愣，露出心疼的表情，连忙把瓶子捡起来，查看瓶里还剩多少水。

女孩听到了隔壁放学的声音，学生们嬉笑打闹的声音从旁边的墙壁传过来，她站起身，仰头看着那面墙壁，不知道在看什么。

巷子的那头，有学生举着伞经过。

女孩一听到脚步声，就将自己藏进了旁边的垃圾桶，如同受惊的小动物。

她探出半个脑袋，看着巷子的那头。

其实少年魔王就抱着阮白芷站在她的不远处，只是她看不见他们。

一个学生跑得着急，不小心摔了一跤，她正要爬起来，抬头看到了什么，就干脆趴在地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个中年男子扶起她，连自己的伞都打歪了，完全朝着学生倾斜过去，后背湿了一大半。

学生委屈地朝他瘪嘴，两行泪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落了下来，哭诉道：“爸爸！都是这破瓶子绊倒了我！”

中年男人捡起把她绊倒的瓶子，在她面前狠狠地踩了两脚，把它踩扁，然后往巷子深处的垃圾桶一丢！

瓶子正中女孩躲藏的垃圾桶，力道过大，把垃圾桶里的垃圾砸得倾倒，那些垃圾朝着女孩砸去，女孩蹲下身子，用手抱住自己的头，将自己缩成一团。

少年魔王赤色的双瞳里充满了愤怒，恶狠狠地瞪了那个男人一眼。

“好啦，它已经回到它该回到的地方了。乖女儿，不哭不哭。爸爸在呢。爸爸带你回家。”中年男人背起孩子，让女儿撑着伞，带她回家。

“爸爸最棒了！”学生破涕为笑。

垃圾堆里的女孩抬起头，望着那对父女离开的方向。

她张了张唇，像是在学习别人说话一样，发出很小的声音，“霸……爸爸。”

女孩抱住了自己，小声地叫着：“爸爸……”

少年魔王食指微动，他朝着那个女孩抬起手，好像想要回应她。

“……”阮白芷伸手拉住了爸爸的衣袖，看着他的侧脸。

少年魔王看着怀里的幼崽，她眼里含着泪光，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其实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那个女孩就是她吧，这是她在另外一个世界过的日子。

和她共享视线的时候或许还没有那么直观，而且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少年魔王带着幼崽到处打魔兽，她乖巧地在他身边喊他爸爸，还说要保护他，他便忘记了以前的她过着怎样的生活。

现在，将她曾经活过的日子再一次翻出来，让他直面她的人生，他的心好像被人剜去了一块。

这种心疼不像他动了杀她的念头时的剧痛，而是一种酥麻的刺痛，持续时间长久，难以消去，像是从心里倒着长出了一根肉刺，将他刺得鲜血淋漓，还无法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