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澹酒煮茶(12)

付景轩枕着双手,翘着腿说:“我这不是回了?我们俩现在可是夫妻,夫唱妇随,夫义妇从,丈夫尚且睡在书房,我又怎好意思高床软枕独自享受?”

“你......”方泽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他想说重话,可让付景轩从这个门出去已经是重中之重了,正想怎么轰他走,就见他腿脚麻利地又溜达过来,挑着眉道:“你什么你,你现在便是我归处,我自然要回到你的身边。”

付二爷耍起无赖得心应手,整整一个上午赖在书房。

给他冷眼他不看,对他冷声他不听,半觑着眼趴在窗口看着落在枝头的雀鸟,还评头论足,硬是把一对黄尾莺凑成了夫妻,瞧着就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公子。

三宝空欢喜一场,站在窗外唉声叹气,方泽生住的院子虽大,但除了哑叔和他们新来的主仆二人,没有一个多余的。昨儿个大当家才成了亲,在府里怎么也算件大事,没人道贺也就罢了,连个问话的奴才都没见,三宝不满地直撇嘴,环顾偌大的院子也不知该做些什么,只得凑到哑叔身边跟他聊天,哑叔不会说话,比划起来三宝又看不懂,只能找根树杈蹲在墙根写字,三宝肚子里那点墨水全都就着鸡蛋吃了,认字不多,急得直揪头发。

枝头上立着的小鸟停留些许,扑腾着翅膀飞走了,付景轩错了错眼,目光落在哑叔写的字上。

隽安三年,火烧烟呛。

三宝磕磕绊绊地念下来,惊讶道:“您这嗓子,是被烟熏哑的?”

哑叔点点头,算是应了一声。

付景轩有所耳闻,八年前方昌儒同妻子谢君兰死于一场火烧的意外,据说是在方家存放新茶的仓库里,碰巧那日带着方泽生过去清点,赶上天干物燥,库里的存货就自燃了。天灾难挡,即便是可惜,也只能认命,只是可怜了方泽生,在那场大火里被梁上落下来的重物压断了腿。方泽生出身茶香世家,一岁便能识茶,两岁就可辨味,五岁在品茗大会上盲猜茶叶百种,还能一一叫出名字,说出制法。虽那时性子傲些,却也是少年人最该有的张扬模样,按理来讲他的人生不该如此,他该堂堂正正地接管方家,名正言顺地成为四家之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轮椅上,冠个空名字。

付景轩回过头,抽出后腰的扇子靠在窗棂前,他始终觉得那场火烧得蹊跷,方昌儒经商多年只出新茶,刚采下来的新芽鲜绿潮湿,通过杀青、揉叶、晾晒、压饼最终落模雕刻几十道工序才能制成一块茶饼,在成饼之前,佃户送来的新芽应该全都存在库里,再是天干物燥也绝对不会猛地烧起来,让人没有逃生的机会,什么天灾意外估摸都是随意撇给世人的解释,各中原由,想必只有放火的人知道。

付景轩猜想,这放火的人十有八/九就是……

这时,书房的门开了。付景轩和方泽生同时抬眼,瞧见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走了进来,正是昨儿个坐在主位上证婚的王夫人。方泽生半晌没搭理付景轩,此时却放下手中的书,不凉不热地说:“你过来,推我到厅里。”

花厅内哑叔早就备好了茶,王夫人坐在方泽生对面关心道:“前些日子下雨,腿上可疼了?”

“多谢姑母关心。”方泽生恭敬道:“不疼,早就没有知觉了。”

王夫人面带疼惜:“我知道,可心里总是盼着你好,想让你有一天还能站起来,不如再让陈大夫来看看罢。”

方泽生没拒绝:“听姑母安排。”

王夫人说:“那我让他明天过来。”又看向站在轮椅后的付景轩,安排婢女搬来一把圆凳让他坐下,看来柳氏果真跟她商量好的,见着一个大男人嫁过来,竟没有半点惊讶,还客客气气。

付景轩本想坐,却被方泽生抬手挡住了路,只好继续站着。

王夫人没有强求,端起茶碗话起了家常:“你父亲和大娘身体可还好?”

付景轩说:“都好,多谢王掌柜关心。”

“王掌柜?”王夫人捏着茶盖儿,上翘的小指动了动,嘴里嚼着这三个字面上似笑非笑,又将茶碗放下了。

付景轩问:“怎么?”

“哈哈,没事。”王夫人和善道:“许多年没听人这样称呼我了,有点新鲜。”

付景轩恍然大悟,连连道歉:“对不住王夫人,方才是我疏忽,都怪大娘,让我一时忘了改口。”

王夫人道:“怎么怪起程夫人了?”

付景轩说:“儿时总是从大娘嘴里听到您的名号,说王掌柜经商有道,称得上女中豪杰,这次过来还再三叮嘱大哥,让他好好跟您请教,毕竟日后是要接管生意的人。”

王夫人掩面笑道:“程夫人过奖了,她才是真真的操持有道。”

上一篇:小白骨 下一篇:捉鬼是门技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