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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酒煮茶(75)

方誉是方泽生的堂哥,原先也同付景业一样是个草包,经历了王秀禾的事情,再度回来经商,也学着沉下了心思,凡事动起了脑子。除他之外,方家的叔伯亲戚全都相互帮衬地团结起来,虽不知这份团结是不是暂时的,但最少眼下这几年,该是无需方泽生去操心。

方昌嵘又说了几件杂事,看了一眼桌案旁放着的拐杖,又看了一眼方泽生此时坐着的屏背宽椅。

那把椅子没有轮子,带有轮子的那把已经被哑叔推倒储物的库房存里放起来,许久没人动了。

自方泽生能站起来以后,便再也没有坐回到轮椅上,哪怕走起路再疼,也不曾再依附那件东西。

此时,院子里面的雪又大了些,周齐举着一封书信,一路小跑地闯进书房,兴奋地说:“大当家!张大人回信了!”

方泽生手上一顿,急忙放着账本,拆开周齐递来的信件。

方昌嵘大概能猜到那封信里的内容,跟着问道:“可有消息了?”

方泽生逐字将信看完,放在桌上沉默良久。

“伯父。”

“如何了?”

方泽生说:“明年先将手里的这些订单做完,重点放在春芽的择选上面。茶不在多,但务必要做到精益求精。您与父亲一同共事多年,知道他的要求所在,未来几月,还要劳烦您为家里多操劳一些。”

方昌嵘说:“那你呢?”

方泽生看了看窗外的新雪,“我要出一趟远门,迎一迎吾妻。”

第55章

付景轩离开楚州一年,并没有在该回来的时候折返回来。

即便番邦之地再远,来回耗时一年,已是满打满算。

盛暑之前方泽生还不算心急,入秋后便有些坐不住了,恰逢那时接待了一位顾客,顾客做丝绸买卖,常年游走于四方小国有些番邦王族的朋友,闲话间,带来一个消息——

听闻北域王族出了内乱,萧三王子整日忙于内政,根本没有闲心雅致处理茗斗事宜,本朝派去的几位茗士被困异族他乡,虽依旧被萧三王子视为上宾,却不可离开都城半步,需等萧家家事处理妥当之后才可离开。

那具体何时才能处理妥当?

这事谁又能说得准?

一年两年不算短,十年八年也不算长,听闻天子那边得知消息,多给了萧三王子半年时间。若他在这半年之中解决了家事最好,若解决不了,便要在半年之后将我朝茗士完好无损地送回国都,必不可无限期地等下去。并且此后几年不得再邀请茗士茗斗,毕竟两国相隔甚远,一来一回耗时太久,需等其他机会。

方泽生听闻此事立刻去了一趟京城,张大人那厢刚帮着徐大人处理完此事,正想要给方泽生去封书信通知他付景轩等人将会留在番邦半年,方泽生便杵着拐杖亲自登门,询问他是否真有此事?

张大人点头说是,将那段时间徐大人来信请他禀明天子,天子又下诏给了萧三王子半年期限的事情一一重述了一遍。

由此,原定耗时一年的时间,变成了一年半。

方泽生心中再是不愿,也没有其他办法,只得一边恳请张大人帮忙关注番邦动静,一边又请先前那位贩卖丝绸的客人三不五时地往方家递些消息,生怕萧氏王族内部矛盾激化引发战乱,伤到付景轩等人。

虽说天家威严不容侵犯,但若真的发生战乱,谁又能顾及谁的安危?

“放开他——!”一声急促的低吼从官道上疾驰的马车里传了出来,周奇坐在马车前室,听到声音立刻扭头掀开车帘爬了进去,急声道:“大当家没事吧?!”

方泽生穿着一件墨染青松的淡灰长袍,靠在椅坐上沉重地呼吸。他胸膛起伏的厉害,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地从额头上滚落下来,原本就极为苍白的脸上更白了几分。

周齐见他眼中尽是慌乱,便知道他又做了噩梦,急忙帮他倒了一杯温茶,递到他的手上。

方泽生缓了许久才渐渐找回神智,抬起微微颤抖的右手接过周齐的杯子,问道:“还有几日能到?”

周齐说:“还有七八日便能到临潢府地了,车大哥说咱们这一路十分顺畅,没遇到什么极恶的天气,节省了许多时候。”

方泽生点了点头,缓缓喝了一口温茶,捂住狂跳不止的心脏,阖上了眼睛。

他方才做了一个噩梦,梦到付景轩被凶神恶煞的异族人掳走,他瘸着两条腿怎么都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大当家……”周齐看着他原本长了些肉的脸颊这些日子又凹陷了下去,也觉万分难受,抬手帮他盖了盖车上的毯子,钻出车外。

临潢府内,一派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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