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杖(175)
哑嫂看清了信封里装着的是厚厚一沓钱,急忙把信封推回去。连连摆手,表示不能收。
“听话,拿着。”窦瑶执意要把钱给她。扣牢她的手,在她手背上轻拍了拍,柔声道:“你收着我高兴。”
哑嫂回推的动作顿住,握着那一沓钱,眼里隐约含了泪光。
窦瑶不敢看她满是感激的眼睛,她清楚自己不是个多好的人,自认不配得到这样的眼神。低下头去,掩饰着整理了一下衣摆,问:“沈岑呢?”
哑嫂朝书房的方向指了指,打着手语询问她要不要喝点什么?
“不用忙,我坐一会儿就走。”窦瑶说。
转身往书房方向走。
行至门前,她抬手欲敲门。心中仍有挣扎,前伸的手顿了数秒。瞥见哑嫂在往她这一处看,匆忙侧过身去,曲腕叩门。
门内道了声:“进。”
窦瑶抓住门把,深吸了口气。稍稍调整了一下情绪,开了门进去。反手把门关上,靠站在门边,用一种极陌生的眼神盯着坐在椅子里办公的那位看了会儿。
没听到来人说话,沈岑抬起头。撞上她看向自己的视线,诧异道:“不是说晚上公司有事吗?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
窦瑶没动,站在门边看着他,说:“谭玉茗死了。”
“谭玉茗?”沈岑合上了手里的文件,意外道:“怎么这么突然?”
“警方的验尸结果是意外。说是她从书架旁的爬梯上失足掉了下来,磕到了后脑,失血过多死的。”窦瑶话外有话地说,“不过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目前也不好说。”
沈岑听出了话外音。没接话,挺不解地看着她。
“谭玉茗死之前,你见过她吧?”窦瑶看着他,问:“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似在审疑犯般。她怎么会这么问?
是在怀疑谭玉茗的死跟他有关系?
沈岑自然听懂了她的意思。皱了眉,没有回应她的连番提问,不快道:“你在怀疑我?”
“不想回答?还是根本就不想聊她?”窦瑶问。
安静等了会儿,没能等来他的回应。窦瑶点了点头,说:“行,那我们聊点别的。”
她缓步走到办公桌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那就聊聊,险些让我丢了命的那场车祸。”窦瑶说。
提及这个话题,他显然猜到了点什么。眼底愠色渐消,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不安。似在掩饰什么,低下眼睫,撇开了视线。
窦瑶将他的微反应尽收眼底,也越发能肯定,他有事瞒她。
“谭玉茗和金皓骅谋划的那场车祸,其实你事前都清楚。之所以会冷眼旁观任由事态往恶性方向发展,是因为你也在等一个合适的契机,在等能让我感念你恩情的契机。”窦瑶曲指叩了叩桌面,自嘲般笑了一下:“我说的没错吧?沈爷。”
他没接话,仍是不怎么敢回视她的样子。
低着眉眼,人往后仰了仰,颓然靠在了椅背上。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窦瑶继续往下说,“或者换一种说法,我会受伤,会留在你身边,其实也都在你的算计之内。只是你没料到我会瞎,瞎子的行动力差、依赖性也更强,于你,也算是意外之喜了吧?”
“瑶瑶……”沈岑欲阻止她继续往下说。话出口,又不知自己能说什么。
窦瑶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料定自己是猜对了,不由怒意更甚。
“你把我锁起来,关在地窖里。那般折磨羞辱我。是在担心我一旦逃出去,会有东窗事发的一天。会败露你那些令人作呕的心思,会彻底收不了场?我说的没错吧?”窦瑶几乎是咬着牙,叫了他一声:“沈、爷。”
“不对,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我有失误,算漏了一件事。”沈岑抬起眼,看着她:“你知道的,我……”
“够了!”窦瑶打断了他欲出口的话。
既然只有一件事是算漏的,那其余的推测,都是对的。
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来与他对峙,为什么非要来确认?
心碎了一地,她也依然稍显固执地想要保留住最后的体面。没有歇斯底里,更没有痛哭流涕。
优雅起身,临别时对他展颜一笑,若无其事般道了声:“走了。”
沈岑没接话,眼中情绪翻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任何为自己辩驳的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她没再多言,转身离开。
身后门关上一瞬,她才发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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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玉茗的葬礼办得隆重,前来吊唁的宾客把灵堂外的过道都挤满了。
宾客们互递着名片,偶尔提一两嘴谭玉茗身前相关的事宜,之后便是互相寒暄,笼络关系。
谭雅琴在灵前悲痛欲绝,几度哭晕过去。许是把窦忠柱的心给哭软了,竟私下提出想把谭玉茗的牌位收进窦家的宗氏祠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