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星星都知道(118)

天已经黑透了，远处的教学楼灯火通明，其他同学都在教室里认真上着晚自习，周围寂静无声，只余下她和他两人，微风一阵阵吹过，才引得树叶飒飒作响。

反正晚自习早就开始了，现在也赶不上，李琦璿好不容易出格了一次，索性想走得更慢些。

她抿了半天嘴，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我妈太啰嗦了，又烦人，今天真是抱歉。”

陈星茗听见，看了她一眼，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说道：“没事，阿姨只是比较热情。”

李琦璿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感叹道：“陈星茗，你真的好厉害，能让我妈这种老顽固改变想法，反正我就做不到，无论做什么都只会让她生气。”

陈星茗沉默了片刻，说道：“是吗？可我没觉得阿姨在生你的气呀。”

“那是你压根没见过她平时是怎么数落我的，总之就是我做什么她都不满意。”李琦璿眨巴着眼，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陈星茗停在原地，垂眸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说道：“阿姨应该很爱你吧。”

会在她受伤之后立刻找来学校，会细心地照顾好她的生活起居，会关心她生活中的一切。

这些他都从未感受过。

她是被家人倾注了全部的爱才能长成的女孩，她永远都是这样天真直率，和他在不同的家庭环境中长大，是和他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他其实，很羡慕她。

李琦璿怔愣抬眼。

她挠了挠头，试图否认：“可是她平时老骂我，各种挑我的毛病，还管东管西的。”

“连我交什么朋友她都要管。”

陈星茗微笑着看着她，说：“可能……她是想让你高标准的要求自己，提高眼界。”

他自顾自地抬头望着天，忽然毫无征兆地说了一句：“如果我以后有个天真可爱女儿，我也想这样圈在我身边，不让她被坏人轻易拐走。”

天真可爱……这是在说她吗？

李琦璿有些手足无措地抬眸看向他。

教学楼透出明亮的光线，在地上映出两道长长的影子，她反反复复地将一双眼睛睁开又闭上，才确认自己现在身处现实，而不是她的又一场妄想。

“抱歉，我刚才好像用了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陈星茗轻咳了一声，别过脸去。

李琦璿佯装镇定地点了点头，脸微微开始发烫。

片刻之后，陈星茗看着她，一字一句地对她说道：“阿姨老说你，不是真的因为你真的没做好。”

“你很好，也值得遇到更好的人，所以……”

“你真的不用自卑。”

少年的身姿逆着教学楼的灯火，笔直修长，冲她绽放出一个柔软的笑脸，宛如天神降临一般，驱散了她所有的沮丧和怯懦。

思绪收了回来，她鼻头一酸，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是不太明白……”

她直勾勾望向他，问道：“为什么她明明爱我，却不能好好表达出来呢？”

“我更想要她明明白白地让我知道，她是爱我的，而不是总用这种打击和控制我的方式，让我难过。”

身子一瞬间顿住，陈星茗眼底的眸光闪了闪，最后黯淡了下去。

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他忽然不敢再问了，她心中喜欢的那个人。

她想要的是直白的爱。

他太过自私了，明明他自己从未对她坦诚过真实的自己，反而还想逼迫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她是闯入他生活中的一束亮光，让他忍不住想要抓住，然而那束光靠近的代价，或许只能是撕开他所有的伤疤和假面，让他在光下无所遁形。

可他现在真的还没有这个勇气让她知道真正的他。

他没有资格让她喜欢。

“李琦璿，每个人都不是完美的，她或许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正确表达。”

他斟酌了很久，才终于敢说出这些话。

“我也一样。”

说完之后，他泄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眼前的陈星茗微微低了点儿头，眼睫垂落下来，经过灯光的投射，印出一圈淡淡的阴翳。

李琦璿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他此时眼底里沉着某种沉重晦暗的情绪，透着淡淡的悲哀。

她嘴角微微抿了一下，露出一点明媚的笑容来，说道：“我明白了，我以后会跟我爸妈好好沟通的。”

一片安静之后，她轻声和他挥手作别：“那我先回教室了，放学见。”

她转身没入教学楼中，假装离开，然后悄悄躲在二楼楼梯的拐角处，远望陈星茗在夜色中渐渐模糊的背影。

他的背影依旧是她熟悉的模样，高挑瘦削。

但她知道，他的眼睛里有时候会沉淀着她读不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