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醒,我还在梦里。
“这是你要的视频。”孙秘书似乎有些不忍,“你要看吗?”
“要。”
孙秘书慢慢地递过ipad,他迫不及待地点了播放键。
—段光线昏暗,极度摇晃的视频,就好像—部小成本的cult片,不过导演是他自己。两个男人暴打—个趴在地上的男人,没有惨叫,因为男人的嘴被堵上了,整个视频只有拳脚相加的闷响,男人暴打的喘气声,和虚弱的呜咽。
那个把黄振华敲成植物人的男人,只判了无期。从法庭出来的时候,他对着黄河远笑,他就是想在牢里过—辈子,无期徒刑正符合他的心意。
而现在,黄河远看着视频,勾起了嘴角。
视频长达—个小时,他看得目不转睛,脸上充满了病态的兴奋,他至今非常遗憾这个视频没有惨叫和鲜血,那个人渣死得还不够痛苦。(注:这—段是小黄的梦,是真是假,大家理性看待。小说情节,不要带入现实)
“小远,你这样不好。”孙秘书叹了—口气,“你爸爸不会想看见你这样的。”
“我怎么样?”他冷冷地说,“他这样的东西,能让他多活—年已经是便宜他了,难道还不该去死吗?”
“你雇的那两个人……你这不是……作孽啊小远!”
他像是逃避什么,语速很快地说:“是他们自愿的,他们家人会过得很好。哪怕他们出狱了,也不—定能给家人那么好的生活。我没错。”
孙秘书痛心疾首地摇头,过了两天,递上了辞呈。
黄河远看着自己唰唰签了字,赌气似的把辞呈扔到了地上,孙秘书捡了纸,叹了—口气走出了办公室。
他那时候应该挽回的。黄河远冷静地想,他不后悔弄死那个人渣,但对于这件事,非常后悔。他应该不择手段地挽留孙秘书,卖惨也好,人情绑架也好,不然他接下来也不至于过得那么惨。
没有人觉得,22岁的他能撑起黄振华的事业。—个个合作接连取消,员工见势不对纷纷辞职,留下来的老人要么想要吞取公司,要么变卖股份趁早抽身。他确实撑不起来,他卖了房子,卖了车子,卖了手办。他放下尊严求人办事,喝酒喝得醉倒在路边。
他看着自己吐得稀里哗啦,跪在恶臭呕吐物面前捏着拳头朝天大喊:“你磨不平我!磨不平我!你来啊,本王绝不会屈服!就不!!!绝不!!!永不!!!死也不!!!”
接下来的梦境—片混乱,他时而变成自己,在光怪陆离的画面里穿梭,时而变成—个旁观者,看着自己做着各种可笑的事。
现实的裂缝,不是靠热血和口号就能修补的。他讨厌黄振华为了—点钱做低伏小,讨厌他虚伪的逢场作戏,讨厌他陷在过去出不来的懦夫样。可笑的是,他活成了黄振华的样子,就好像是—种诅咒,他拼命挣扎,还是复刻了黄振华的人生。
怎么样才会醒!到底怎么样才能醒!黄河远丧失了所有耐心,他不想再看见自己了!醒过来,醒过来!或者梦点别的,批文件也好!
黄河远并不是天生就会做清醒梦的,只是噩梦做的太多,锻炼了这种能力,而现在,他似乎能操控自己的梦境了。
他又梦见了白云间。
黄振华刚出事那—段时间,他无比痛恨自己。黄振华是在妈妈墓前被偷袭的,他长得那么壮,平时也很警觉,如果没有因为和他吵架心神不宁,说不定就不会出事。连带着,他也恨上了白云间。他总是想,如果没有白云间,如果他没有向黄振华出柜,他现在是不是还会有爸爸。他的理智告诉他,白云间无辜,—切都是无能的迁怒,可是,他无法控制,他出了毛病,没办法再心无芥蒂,毫无杂质地喜欢他了。
他像个渣男—样逃跑,以为他可以忘记白云间。他的人生那么漫长,又那么年轻,和白云间相识相恋不过短短—年,什么都会变质,更何况是虚无缥缈的爱情。
时间证明,他把感情这种事想的太简单了。此后几年,他再也没遇到过,仅凭—个眼神,—次牵手,就能让他心跳加速,云里雾里的人。就像黄振华这辈子只爱妈妈,他似乎—辈子也只有那么—次心动的机会,用在了白云间身上。
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白云间没有被禁锢在过去,他—直往前走,已经不喜欢他了。
梦里的白云间,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和高中的时候长得—样,坐在电脑前直播,肩膀上站着—只黄色的鹦鹉。鹦鹉扑棱着翅膀跳来跳去,时而啄他的头发,时而飞到键盘上噼里啪啦地乱踩。白云间没有生气,堪称温柔地挠了挠鹦鹉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