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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玉成仙(105)

云之端,楼歌似有所察,再蓦然回首。

东奕亦停下:“师兄?”

楼歌微微皱眉,天越发蓝得异常,远处山脉,一片平静。

“没什么,方才以为有风声。”

长草苍苍,藤蔓垂挂,山洞仍很清凉。

草铺上的少女仍然好像在沉睡。

真是很寻常。

样貌资质,脾气运气,皆泯然众人。傻呆呆地艳羡他人,平凡过活。但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此时站在此处,心情真甚是微妙。

再喜欢,连这具躯壳,也不是原装了。

啊,用上了原装这个词,属于花淇淇的种种,还是留下了不少。

“依然不肯弃此躯壳?”

她向旁边一瞥,淡淡道:“留做纪念。”

以后该叫什么名字?

归本回元,应叫回本名。但那个名字,实在不想叫。

师尊师尊,为何你总不肯看我?

师尊师尊,为何你不再叫我凊凊?

……

凊凊,简凊凊。

道号妙灵。

常明历夬渐三百六十一年,东海简氏得女,天生五彩霞,室有异香,双名凊凊,两岁习字,即诵道诀;六岁入紫昆派,道号妙灵。熟读经书百卷;十岁习丹道、辨阴阳;十二岁辟五谷,纳灵气;十五岁脱换尘格,得掌座仙子授秘卷十部,持清宁之心,悟盈一之道。

紫昆派的典册上,曾有此载,她自己亦曾见过。

但那些书页早已尽数毁去,紫昆派千百年,无人再提及她名讳。

那个勾搭师尊不成,道心尽废的女人,灰飞烟灭在虚空中,被当成黑历史,选择性遗忘。

的确是黑历史。

当时真的很雷。

她轻轻一敲额角。

一旁悬浮的枯玉问:“怎么了?”

她道:“没什么,可能精分太久,意识还是不能统一。”不合体的词语念头总是会冒出来,譬如此刻。

但,即便在凡尘时,看戏她也总喜欢反角,大约是在心底深处,仍寻着了共鸣。

洞外碧空朗朗,无瑕无疵,阳光甚好,一如她初入紫昆派之时。

六岁入门,与出生时就到了紫昆派的师姐师妹们微有隔阂,总玩不到一块儿。

同门常在背后议论,她是师尊们为了一雪轩辕星萦被参星宫抢走之恨才寻来报仇用的。总时常将她与轩辕星萦比较。

幼时在家打下根基,与紫昆派的修炼方法不同,或有相悖,须忘却后再重新修炼。

忘真心比记诵更难。

师父常常让她在静室单独修炼,不与师姐师妹们一起,越发疏离,想和别人玩,又怕生不敢开口。

直到某天在莲池的凉亭中,无意碰见了那个少年。

他枕着栏杆大睡,染着荷塘黄昏颜色的面庞是她见过最好看的模样。

当时真的只是想亲近这个好看的小哥哥。

不知道他辈分高了很多,要称作师尊。

那时他也还是紫昆派长老们谁提谁头疼的不成器弟子流昔,而非如今仅供仰望的流师祖。

他睁开双眼,撑起身,望着她的眼角挑出笑意:“咦,你是哪一辈的弟子,叫什么名字?”

她呆呆回答:“我叫简凊凊。”忽而想起门派中只可称道号,又忙补充,“我道号妙灵。”

“原来是妙字辈。”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我名叫流昔。凊凊二字很别致,比妙灵好。”

万劫不复的开头。

但当时懵然无知,偷空就下意识找寻他的踪迹,追随等候。

爱恋之心,是在年岁大了之后才渐渐生出,彼时只是单纯想找个玩伴罢了。

她在家中时,常缠着兄长玩耍,流昔之于他,是兄长的替代。

少年哪有耐烦和小女孩玩耍的,偷懒休息的时候偶尔被她找到,他就笑一笑:“嗳,怎么又是你?总甚巧就遇到你。”

她脸颊火辣辣热,不敢说自己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找来的。

其实找到了,他也不怎么陪她玩,多是敷衍逗她几下后,从随身的多宝袋中寻出个山下带回的玩意儿给她,打发她自己玩,而后倒头呼呼大睡。

那些玩意儿,她都不怎么喜欢玩,但会小心收好,然后在他身边看经书,唯恐落下进境被师父骂。

挨着流昔,听他的鼾声,她就不那么想家了,好像此刻正蜷在爹爹或哥哥们书桌旁花窗下的小榻上一样。

虽然没有花茶糖水,没有各种好吃的小点心,也没人捧墨摇扇,笼香添衣。

但有鸟声虫鸣,有茵茵翠草长盛的鲜花,有浓碧的树荫,恬静安心。

可以专注地温书,反而学得比被师父关在小屋子里快很多。

她就是坐在睡觉的流昔身旁的大树下,背会并参透了她入紫昆派的第一个口诀——

大道无为本自然,一阳抱阴化方圆;三岔路口寻真种,八卦炉中性炼天;四象调和归本面,五行攒簇长金莲;有增有减方为妙,知吉知凶始入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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