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夙九霄外(126)

直至一日入宫，偶遇太灵湖边拭剑的容王——当时还是皇十八子的李荣钰。虽然相差五岁，但两个人一见如故，他们谈兵法谈布阵谈计谋，居然能谈至深夜，宫门深锁。自此二人十分要好，常交换兵书，对大越边境如何部署阔阔其谈。

宫中岁月长。

李荣钰唯一的期盼便是李瑞选进宫之日。

后来，李瑞选进宫了，只是身份已大不一样，他从皇孙变成了皇子。

依祖制李荣钰搬出皇宫居住，而李瑞选变成了笼中之鸟。二人身份互置并不影响友谊，直到五年后，边境小国梭泺进犯，武文帝亲自带兵抵制。

当时武文帝登基不过五年，三军第一次面圣，自然士气大涨，全力以赴。是以不过三月，便将梭泺国驱逐。

武文帝当时赶走梭泺，已知大越军力不过是负隅顽抗，并非军力雄厚。区区小国都能进犯，倘若如今相交甚好的两大国日后翻脸呢？他忧心忡忡，却不可说。

李瑞选当时随军而行，亦邀李荣钰同行。战胜后，李荣钰提议趁胜追击，武文帝不同意，并以“尔尚年幼”为由训斥之。李荣钰心中是不满的，自父皇立兄长为储他就十分沮丧，李瑞选的父亲便是如今的武文帝，也是拥文为主，并不重武。

李荣钰因此郁郁寡欢，李瑞选深知父皇思虑，便劝他从长计议。而李荣钰则认李瑞选偏站父亲，并指他往日所言太虚，巩固疆土乃是他李荣钰一人所愿。

李瑞选不过十岁，李荣钰也才十五，两人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从未这样针锋相对，是以一言不合便争吵起来。李荣钰毕竟年长稍许，早已配剑，冲动之下拔剑相对，一气之下，剑气误伤李瑞选左胸，立时断了三根肋骨。

李瑞选可是武文帝最为器重的孩子！可是伤害他的是自己的弟弟，他能如何？

李瑞选的生母朝妃娘娘可就不愿意了，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她又是个火烈性子，提鞭便要去找李荣钰。哪有去了战场毫发无损，回到营帐却被自己人所伤的道理，更遑论这一伤从此再也不能练功了！

武文帝自然不愿意看到这等情形，连忙下旨册封李荣钰为容王，远离京畿。如此虽是惩戒，朝妃却与其不再修好，遂也请旨离宫。

武文帝更不同意。后来李瑞选进宫与其商谈，离开并非便是远离朝堂，军力弱势之事不可为人知，自然便不能大肆招兵。但他可在一个偏远地方暗暗操练兵士，来日强盛之后再现世可无忧。

武文帝醍醐灌顶，如此才拟旨下诏。

是以皇八子并非不再为圣上所喜而赐封地远离京畿，实乃朝妃无心种下的一个因果。

这许多年来，武文帝一直挂念李瑞选，前两年才会找了守孝那么一个借口，将他安置京都。

然他们却不得常见。

西北战事是一个契机，容王举事也是一个契机……

李瑞选叹口气，终是锋芒毕露了。西北战事已平，容王关押天牢，赤虎军现身，若无意外，武文帝很快会下诏……

他转过头，手由那细腰往上移，轻轻抚上那张酣睡的脸，眉宇间的愁容散了些许。他十分矛盾，既想让她早日开窍，悟透凡尘的人情世故，而又不愿让这些俗事污了她冰清玉洁的心……

是以云英为何会助容王的缘由、容王非十恶不赦也非觊觎皇位为何要举事的缘由……这一些，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人性。

他能明白，她未必能。

她总是不把事放心里，过了便罢。

这一点，让他好生羡慕，也好生……难过。

紫九最大的优点的确是忘性大。说她没心没肺也好，云英的事并未让她心里多惋惜，没有人再提起前些日糟心的事，那些便也揭过去了。

宫里安排了工匠来重建两个院落，并修葺余下被波及的院子，郡王府很快又变得素雅整洁。

紫九发现自那一日后，李瑞选虽日日来，却变得少言寡语。而自从他“病情好转”之后，日日都要被叫进宫去早朝。据说圣上对他恩宠异常，一批又一批的赏赐，简直比宫里的妃子都要抬爱。

现如今紫九只有小妍陪着，甚是无趣。

无趣？

她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何时会觉得日子无趣了？不是有叽叽喳喳如喜鹊的小妍在耳边不停说话吗？

好似自从那一日她和小妍回来之后，李瑞选一整日都不说话反常的样子，心里就有奇怪的感觉，好似在哪里见过郁结难消的他……是心底对他很熟悉，又有点抗拒的奇怪的感觉。

“小姐，想不想知道最近京中最引人注意的事情是什么呀？”

紫九没有回应她，小妍一开口，谁也拦不住……不对，云英会训斥。云英……她已经离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