珑夙九霄外(237)

珑夙循着周公的指示找到了离烬天的结界外，玉手轻轻一划，血丝自指尖流出，再轻碰结界，已然入内。

天界白光亮堂，怎么也无法想象居然安置了一个臭气熏天且不见天日的离烬天。

珑夙闻了那不明不白的气味连连作呕，遂遮掩了嗅味，腾出一只手来施展术法。可这里似乎不能聚集仙力，白光只出现在她身遭，并不能照亮整个离烬天。

她飞了一会儿就累了，这里的空气令她的喘息有些不顺。可是想到梦里的画面，心里就涌起许多勇气来。

而她终于寻到了一棵散发着闪闪绿光的大树，在这没有其它植物的地方，它枝叶繁茂，每一片叶子都光滑润泽，叫人叹为观止。

珑夙差点看呆了，遂想起重要的事，忙四下探寻。

随着在里面的时间越来越久，她觉得身体越来越重，仙力好似不够支撑她继续飘着了。而底下的沼泽似乎很可怕，冒着黑青色的烟雾，像地狱的魔手想要啃咬什么东西。

帝君会不会真的没在这里？

当她的头越来越重、意识好似要被吞噬、身子即将往下掉落之时，突然看见了若星星般的黄色光芒。

那是什么东西？明明瑞气四溢，却是瘴气包裹。

珑夙飞了下去，当看到破玥那张沾惹了青泥却不减丝毫冷傲的脸时，她不由悲喜交加，喜极而泣。

而他闭着眼，好似睡着了。身下的沼泽将他拖曳着往下，就剩下那个脑袋……

她费力将他拉了出来，飞出了离烬天才发现，他的右手紧握成拳，刚刚便是里面发出的耀眼光芒。

不过她现在没空去看那是什么东西，腾云之上，心烦意乱的她不断地从体内调出仙气过给他，直到她发现那只施术的右手被人牵住……

她的泪像雨滴，泣不成声：“帝君，我不要你的修为，我也不当你的帝后了，我只想你好好的，不再受伤。”

破玥的眼皮动了动，他很想让她不要哭、有话想跟她说，但他实在没有气力，只知道她把自己带回冷玥宫，便沉沉睡去。

有多少年，他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醒来以后，他身边已经没有她的影子，身上脏兮兮的白袍已被换成玄青色的，只是之前束起的墨发没有再打理，披散在肩头及背后。

他抬起手摊开，手心躺着一株这世间绝无仅有的不死花——

不死树上永生花。

有了离烬天这花，他的永生诀才能送出去。

自从那日知道她日后要缚于龙柱之上不得自由，他就耿耿于怀。桃花所说的聘礼，与他来说，本可以是无足轻重的一件事。可有晏芈在前……

当年晏芈为他受难，形神俱散，为了保住她的元神，他将毕生修为都渡给她，只余两千年的仙力，来护住这四处悬浮的宫宇。

随着时间推移，他筑的结界越来越微弱，晏芈的元神也越不稳定，他不得不去遁乌谷除浊，更快地吸纳散落在谷底的仙气，再渡给她。其余的时间，他固守结界已是吃力，更别说修炼了。

以前觉得，那一身修为多来无用，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光阴，根本无需在意多与少的差距。当这件自认为微不足道的事从桃花那里提出来之后，他顿时觉得这怎会是无足轻重的？

可偏偏她所提之事，他办不到……

其实早在很久以前，他无意搭救那只小银龙的时候，就对她上了心。可他知道那是天君的女儿，与生俱来的能力就跟从前的他一样得天独厚，渡给晏芈大半生修为的他，只能抬头仰视。

是以他特去坐忘百年，企图忘却那张脸。

——岂知过目不忘从来就是他最擅长的本领。

好在晏芈的事让他没有更多的心神思及其他。

那一日他在遁乌谷，其实不是被浊气所伤，而是有一瞬间恍惚、迷茫，不明白自己近万年来重复做的这件事有何意义。晏芈没有丝毫复生的希望，留着她的元神，是自责当初直言拒绝她的行径太过直白，使她万分伤心之余对也夜西寒极尽嘲讽，才被狂躁的夜西寒重伤。

他对于到底在救赎晏芈还是救赎自己，有了一丝迷茫；而对这样日复一日了无生趣的日子，有了些许倦怠，是以才会放纵自己在谷底沉眠，以为若是被浊气吞噬，那也是一种归宿吧！

可当他自暴自弃之时，小银龙再度出现了，带着坚硬的盔甲，闪着耀眼的白芒，将他从谷底捞起，也从心底把他搭救……

她是那么爱笑，那么赤诚，那么不顾一切朝他飞奔而来，哪怕他冷漠以对也毫不在乎。以前他以为，忘不忘、记不记在于自己，结果不是——

“帝君？帝君……”她总是这样甜滋滋地唤他，声音空灵美妙，时时刻刻飘在他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