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影阑珊(9)

雨影阑本以为他与雨影珊会做一辈子令人艳羡的兄妹，即便雨影珊只是父亲从深冬的雪夜捡回来的弃婴，即便雨影珊从小就只肯叫自己名字而不肯叫哥哥，他也一直是这么以为的。

雨影珊从小就喜欢缠着雨影阑，雨影阑也愿意带着她，两人每日打闹嬉笑，直到父亲去世的前一天他们都是这样的。

父亲去世后，自己最心疼的妹妹便不再理会自己，好似成日都有意躲着似的。雨影阑还记得那一天，也就是让他的天空变成黑色的那一天，母亲派人唤他前去商议家主继任之事，雨影阑依言前去，却在推开门的刹那亲眼目睹母亲倒在血珀之中，而紧紧攥着那刺入母亲身体匕首之人，正是自己那心爱的妹妹，雨影珊。

雨影珊对自己杀母之事供认不讳，并在当日就将雨影阑赶出了雨家，自己堂而皇之地坐上了雨家家主之位。

雨影阑不明白，一直善良可爱的妹妹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难不成之前的模样都是装的？可她才刚刚豆蔻，怎可能有如此城府？

雨影阑被赶出家门无处可去，无奈只得去投奔父亲生前好友，朝廷刑部尚书陆坚。当时他连一匹马都没有，身上的盘缠也只够吃两天烧饼，好在之后没几天雨霜便找到了他，带着自己从雨家盗出来的银两，一路护送他到京城。陆坚得知雨影阑遭遇二话没说就将雨影阑收留了下来，并悉心指导，帮他在刑部谋了职位。

雨影阑在刑部任职也算是尽心尽力，短短几年便成了主事，虽只是五品，但不知为何他却得到了皇帝赏识，经常会被召进宫中与皇帝下棋谈天，雨影阑的前途可谓是一片光明，可即便如此在他内心深处也始终放不下当年之事，尽管实事摆在眼前，可他却仍是犹豫着不肯相信雨影珊是那种见利忘义，心狠手辣之人。

此次听说雨家被兴安帮压制，他知道雨影珊定会为此忧心，本也不想去管，可无论如何他也抑制不住内心担忧，终是决定要来锦城走一趟，哪怕只能帮上些小忙也是好的，毕竟雨家也曾是自己的家。

雨影阑想着过去种种无法入眠，雨影珊又何尝不是，她怔怔地看着床顶，喃喃自语道：“娘，您让我做的事我都做到了。”

在她的回忆中，所有的一切都与雨影阑的不一样，她还记得雨夫人当年泪眼婆娑地将自己抱在怀中，用她最温暖的声音说着最残忍的话。

“珊儿，娘求你，就帮娘把这出戏演了吧！”

“我不要！即便是要我来继承家主之位也不必要娘亲豁出命去啊！”雨影珊奋力逃出雨夫人的怀抱，眼泪在眼中不停打转。

“你爹爹去了，若要你代替阑儿继承雨家家主之位，唯有你杀了我，让阑儿没了依靠，让他对你彻底失望，否则以阑儿那温柔的性子，他如何忍心离开雨家啊！”雨夫人抚上雨影珊的脸庞，拭掉她留下的泪。

“娘！为什么不能让阑哥哥留下，我去和他说，让他把家主之位让给我，阑哥哥那么疼我，他一定会同意的！我们一家人就生活在一起不好吗？”雨影珊语气中已经满是乞求。

雨夫人看着雨影珊的模样心中亦是不忍，可为了雨家，她再不忍也不能心软，“珊儿，我的好女儿，娘何尝不想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在一起，可阑儿不离开雨家，雨家家主的秘密就瞒不住他，为了雨家的未来，我们必须要做出牺牲。”

雨夫人算着时间，拿起桌上匕首强行塞进雨影珊手中，不顾她的挣扎，攥紧她的手将匕首刺入自己心口。

雨影珊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雨夫人倒在自己面前，她大声将付伯喊进来，可已经太晚，雨夫人已然没了气息，只是她直到咽气也没有松开雨影珊的手。

雨影阑的突然闯入让雨影珊明白，所有的一切再无法回头了。她擦干眼泪，神色变得阴冷，极尽所能让自己显得冷酷一些。她当机立断将雨影阑赶出了雨家，本想就这样让雨影阑去自谋生路，可犹豫许久仍是没能忍心，命雨霜护送雨影阑，一步也不能离开。

雨影珊压下雨家所有的异议，雷厉风行地坐上了家主之位，当她以家主的身份第一次进入雨家的密室，看到了父亲留下的密信和独传雨家家主的秘籍，她终于懂得为什么自己会被带回雨家，又为何一定要由自己来继承家主之位。

第二日一早，雨影珊和雨影阑同时推开房门，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青黑的眼圈。

两人大概能猜到对方昨夜定也与自己一样，回想往事一夜未眠。雨影珊看着雨影阑的模样，心中多少有些自责，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可终究是没能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