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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落大唐:繁花落定(138)

纥干承基脾气虽不小,但都是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和我相处,我的脾气比他要大许多,不然就是颓丧得恨不得死去,所以多半的时候,都是他在哄着我,指望我能少流些眼泪。记忆之中,就我那次骗他表白了心迹,又反讽他是和汉王一样的禽兽,狠狠伤了他时,他曾气得一掌把桌子都击碎。这桌子却是花梨木的,轻易碎不了。但他的反应还是让我吓了一跳,难道我冤枉他了?

我有些犹豫,纥干承基却依旧脊梁挺直,两眼喷火瞪着我。那怒火的背后隐藏着什么?委屈?

空气有些沉凝,我也好生懊丧。在我眼里,他一向是个强者,背后是离天子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的太子,手中是万人莫敌所向披糜的绝世宝剑,所以斥责起他的不是来,也是毫不犹豫。一个强者,经受点风雨又算什么?万不料惹他动了气,倒与我此行目的大相径庭。

“小姐,纥干哥哥,我给你们送酒菜来啦!”房门开了,那色若春花的桃夭暖洋洋笑着,手里的赤色菊纹托盘已端了进来,白玛紧随其后,也是满满一托盘的酒菜。

只怕是屋里的吵闹声惊动了她们,才会借着送酒菜前来瞧瞧吧。

白玛未必有这玲珑的心思,看来这桃夭还真是善解人意。

我忙帮接着酒菜,笑道:“我原也饿了,大家先坐下来好好吃一顿吧。”

桃夭帮我斟着酒,盈盈笑道:“这酒是刚烫的,不烈,而且香醇。姑娘喝上一点,也可以暖和暖和。姑娘的手很冷,是不是穿得太少了?”

纥干承基皱眉道:“那你还不去把你那个暖炉里加些炭?我瞧着都快熄灭了吧。”

桃夭连声应着,亲到暖炉旁去忙乎。我瞅瞅纥干承基,纥干承基若无其事道:“这屋子还真冷,就是我那个小屋子,只怕也比这里暖和一些。”

我心头一跳,忙端起酒了喝上一口,但觉一阵热气从胃中悠悠荡开,果然舒泰许多,遂斟酌着字眼道:“嗯,那个屋子,是好。不过太子府里那么舒服,只怕你不大回去住吧。”

纥干承基道:“你觉得那屋子又小又旧,瞧不上是不是?可我偏爱住那里。府里没有事时,我天天住回去呢。”

我一笑,不再说话,夹着小菜,就着酒,静静吃喝着。

桃夭见我们各自缄默,大是着急,悄悄指着我,用脚踢着纥干承基,自然是想他来逗我说话。纥干承基却恍若未觉,只是趁我不注意时会瞪上桃夭一眼。我虽垂着眼睑,但桌畔的细微动静都未能逃过我的眼去。桃夭,大概不会是第二个泣红了吧!

桃夭无奈,笑道:“我吃得差不多了,来弹首曲子大家听着取乐,行不?”

不待人回答,她已拿到琵琶,略一理弦,即扬手而弹: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这诗弹来极是流丽华美,桃夭的嗓音又是清脆活泼,更显得喜气洋洋,纯朴可爱,听来心旷神怡,心情大松,无怪桃夭自己这般喜欢唱,连那些流连烟花之地的风流子弟,这般喜欢听了。——一个向往爱情和家室的少女,与别的妓女比起来,总是会显得新鲜纯朴许多,十分与众不同吧。

纥干承基默默喝酒,目光少有的深沉郁结。似乎这歌人家听得欢喜,他听得反而伤怀一般。

白玛笑道:“这姑娘琵琶,弹的真是好听。小姐,你是不是也弹一个?”

纥干承基唇角掠出一道讥嘲般的弧形,颇感兴趣似的道:“容书儿也会弹琵琶?不知到了吐蕃去,能有谁来赏姑娘的琵琶?”

我叹息道:“恨无知音赏,弦断谁人听?我许久不曾弹了。如果你想听,我倒是愿奏上一曲,就不知你愿不愿欣赏了!”

我抱过琵琶,转轴拨弦,一支相思曲,幽幽流出:

“喓喓糙虫,趯趯阜螽;

未见君子,忧心忡忡。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降。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

未见君子,忧心惙惙。

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

未见君子,我心伤悲……”

一曲《糙虫》,犹未弹罢,纥干承基的脸已经越拉越黑,忽然拂袖站起,大叫道:“够了!我就知道,你找我,一定是为他!你想我救他,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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