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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媚·恋香衾(19)+番外

她坐稳,凝一凝神,纤长的手指已拂上丝弦。

依然是宇文贵妃适才所弹的那支《一落索》,但格调一变,琴声已然大异。

似一缕钢丝陡地抛向高空,清越地直唳九天,然后悠悠落下,却参差有序,如寒泉溅白石,如骊珠迸金盘,扬扬洒洒,次第而下,似可见得花发西园,糙薰南陌。韶光明媚里,又有舞燕含情,啼莺缱绻,掠翅于花开万点中。

春光满目里,有女子宛转而唱:“满路旋丝飞絮,韶光将暮。此时谁与说新愁,有百啭,流莺语。俯仰人间今古,神仙何处。花前须判醉扶归,酒不到,刘伶墓。”

词中也说甚新愁,却听不出愁意,俱是得醉且醉及时行乐悠闲度日的潇洒,配着那等清澈软侬的嗓音,直听得潜沼鱼惊,天边雁落,树梢云停。

宇文贵妃拈了药碗倾听着,黑眸仿佛飘了层薄薄的纱雾,神情间不知是怅惘还是喜悦,直到曲子停了,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侧头向杜贤妃道:“真没想到,我们宫里,进来了位少见的才女呢!”

可浅媚大笑:“从小就有人叫我女侠来着,还第一次有人叫我才女呢!”

杜贤妃深深望向她,苦笑道:“呃,我本以为她不认得汉字,必定也不会弹琴呢!”

宇文贵妃大是惊诧:“可妹妹不认得汉字?”

可浅媚一怔,盯着杜贤妃半天,才道:“其实还是认得些字的。”

杜贤妃便笑一笑,也不追问,依然是一副优雅端庄的仪容安然在靠椅上端坐着。

而外面那个穿着明黄衣衫的人影直到可浅媚她们告别并没有进来,仿佛只是可浅媚的幻觉。

宇文贵妃虽喝了药,可坐了这许久,脸色已更差了,只让宫女送了她们出门,临行却拉着可浅媚的手道:“有空常过来陪陪我罢,我一个人房里呆着,也是无聊。待要出去走走,身体却委实不适,一天十二个时辰,倒有十个时辰是卧在c黄上的。”

可浅媚应了,和杜贤妃引了随身宫人径自离去。

自在飞花,紫陌红尘笑(六)

快到瑶华宫门前时,杜贤妃见身畔只有了自己两名心腹宫女和可浅媚的北赫侍女,才低声向她说道:“有才是好事,可切忌不可招摇了。”

可浅媚不解:“哦?我做错事了?”

“没……你小心为上罢!特别是……”她向明漪宫方向望了一眼,声音更低了,“谁不想独擅君宠?我知你没那个心机事事防范人,可这会儿你尚未得皇上深宠,若有人顾忌你夺宠,先在皇上那里使个绊子,哄得皇上以后看都不愿意看你一眼,到时看你哪里哭去!”

“是啊,是我疏忽了,总想不到这些。”可浅媚望着杜贤妃精致端正却失之灵动的五官,“亏得和姐姐住在一起,有姐姐提醒,不然我这直来直去的脾气,不知会吃多少的亏。”

杜贤妃挽着她胳膊,亲昵笑道:“皇上亲自把你交托给我,我们又住一处,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呢?放心,姐姐总会找机会再把皇上留在瑶华宫,一定让他多多亲近妹妹。”

可浅媚眉眼弯弯,笑意盈盈:“姐姐总是帮我,我心里也念着姐姐待我的好处。”

杜贤妃一笑,这才扶了宫女的手,摇摇曳曳,一路走向自己的正殿去了。

可浅媚回了自己卧房,走到桌边自己动手倒了盏茶,一饮而尽。

暖暖忙一摸茶壶,道:“嗳呀,这都凉了呀,公主也不等我们另去冲泡了来。”

可浅媚向门口望一眼,低声道:“我不用你们给我冲茶,以前困在大漠时雪水我都喝过,这个凉些又有什么?有这份心,没事帮我留意些杜妃那里的动静就行。”

小娜忙问:“公主不是说,让我们别太招摇吗?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可浅媚出了会儿神,噗地一笑,道:“也没什么,贤妃姐姐对我忒好了些,连皇上在我房里都严严地为我守在门边窗外,我岂不更该对她感激泣零?”

杜贤妃说她不认字,她便晓得皇上过来时,自己的卧房早在杜贤妃的监视之下了。

她并未向人提过自己识不识字,杜贤妃也从未提过要教她识字习琴。但她曾在唐天霄面前故意把书颠倒着看,正是那晚他留宿于在她房中的事。

暖暖小娜却是不解,相视愕然。

可浅媚若无其事地继续倒了冷茶来喝着,慢悠悠道:“真要听这个壁角么,也没什么,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