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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媚·恋香衾(254)+番外

唐天霄猛地拖开她蒙在头上的衾被,像一把揭去了蜗牛最后藉以藏身的硬壳,迫使它将所有的柔软和无助暴露出亮光之下。

她正努力蜷紧身体,缩作小小的一团,双臂挡住了大半的面颊,却没挡住满脸的湿润。大把大把的头发被她揪起,黑鸦鸦地散落在枕间。

可她的脖颈上,仍然挂着那枚荷包,带着湖水的湿意。

釜底抽薪,求断落花恨

唐天霄的眼圈便红了。

“你的确有理由杀我。”

他慢慢道,“但若我现在给你机会抽我的筋,剥我的皮,你下得了手吗?”

手中的衾被落下,依然像厚厚的壳,跌落到她的身上。

“你就继续恨着我吧,可你依然是我的淑妃。至于你能不能取到我的性命,就看你的手段了!”

蜷在衾被中的那团还没来得及对他的话作出反应,门口已传来中年妇人厉声怒喝:“皇帝,你这都在说什么话?”

自唐天霄开始追问可浅媚,随侍宫人早已回避得远远的,只余了靳七在门外守着,却是一个人也不敢放入,料得唐天霄退让惯了,便是有天大的事,打叠起千般小心万样温柔,定会和好如初。

——只是这淑妃看着聪明机灵,做事也太过蹊跷,几番把自己或唐天霄置于险地,他都在疑心这两人是不是八字相刻,五行相冲了。

等隐隐听到可浅媚身世,连他也忍不住想退得远远的,别去听那些牵扯得太深的是非了。

可他阻得了别人,阻不了宣太后;他退得远了,宣太后却靠得近了。

唐天霄委曲求全的话语,听在臣下耳中不过是有失威严,听宣太后耳中却已万分刺心。

她含辛茹苦教养出来并深以为傲的大周皇帝,为了一个女人,不仅把自己的尊严踩到脚底,还预备把自己的性命压上去作为这段荒谬爱情的赌注吗?

她推开门,扫了一眼唐天霄,已喝命道:“来人,把这个意图弑君的贱婢拖出去,即刻处死!”

唐天霄忙站起身,勉强笑道:“母后,并没什么事,不知哪个大胆的奴才多嘴多舌惊动了母后?那才该死!”

宣太后在外已听得久了,早已满怀惊怒,闻言立时呵斥道:“你住口!我只说你也是好容易破开血路艰难走到如今的英明帝王,方才事事由着你自己做主,我也乐得清闲。哪怕这小贱婢几次生出事端,再三把你推到风口浪尖,我都看在你面上睁只眼闭着眼,以为你懂事,晓得怎么拿捏分寸。谁知你的分寸,就是色迷心窍,把自己的性命都交到这贱婢手里!”

唐天霄急道:“母后息怒!儿臣与她只是有些误会而已!”

“误会?”

宣太后气极反笑,声音却是哽咽,“她是张友崇的女儿,这不假吧?自你父皇驾崩,我们孤儿寡母,多少次给那些权臣欺负,多少次险死还生,又多少次隐忍委屈受尽屈rǔ!这一切,都是拜那个张友崇所赐!你不是对他恨得入骨,又怎会隐忍十年后不但灭了张友崇满门,还牵连了晋州城的百姓?这些恩怨,你敢说是误会?”

她抬眼,见随身带来的宫人还在迟疑,已喝道:“还不动手!”

话音落下,海姑姑和另一个宫女上前,已一把拖开衾被,揪住可浅媚的头发,将她掷下c黄来。

可浅媚体虚脱力,给那般重重一掷,头部磕于冰冷坚硬的地面,只闻“咚”地闷响声后,她只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便没了声息。

她的黑发离披散乱,苍白的面庞贴于地面,裹着素白单衣的身体瘦削之极,只有胸腹间的起伏还可见得她一息尚存,并未死去。

眼见得海姑姑等又去拖她,唐天霄已忍耐不住,喝道:“住手!”

海姑姑等人便愕然,只望向宣太后。

唐天霄已上前,一拂衣袂,已双膝跪下,恳求道:“求母后手下留情,留她一条性命!”

宣太后气怒道:“你还真糊涂了?她想取你性命,你难道看不出?你有杀父之仇,她那里却是灭族亡国之恨,这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你以为还能解得开来?天霄,这天底下的美人儿多的是,你要谁也不难,这个祸害万万不能留着。听母后一句话,斩糙除根才是王道!”

唐天霄闭上眼眸,慢慢叩下首去,涩然道:“母后若要斩她,不如把儿臣一并斩了,免得儿臣没了她,比死了苦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