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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媚·恋香衾(280)+番外

只是受了人家太多恩情,要离开时只怕难开口,因而身体稍好些,她也便到前面酒馆帮着看顾铺子,甚至跑堂洒扫。

她向来懒惰,也从未做过粗活,但本性聪明灵巧,真学起来也是飞快,不上几日便成了周家酒馆里一个像模像样的女伙计了。

玉姐心疼,劝她休息时,她笑笑道:“听说多活动活动,小孩才生得快呢!何况我以后要自己养大孩子,总得先学着做些家务活吧?”

玉姐并不趁机提及让阿春照顾他们母子之类的话语,只笑道:“这样么……也好。这世上总是能干的人活得久些,也活得快活些。”

于是可浅媚继续在酒馆内帮着跑堂端菜,收拾桌椅,擦洗地板,忙得不亦乐乎,待累了一天回到自己简朴却温暖的卧房里,往往在疲乏中倒头就睡,倒也睡得踏实。

虽然没有买自己的土地或羊群,等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居然也甚觉安定。

或许,她原本就是个知足的人。

只要离唐天霄远了,离李明瑗远了,离那段没法解开的仇恨远了,离没远没了的争权夺势远了,又能有口热饭吃,有间屋子住,她便能心满意足。

纵然没有了执子之手携子同老的幸福与愉悦,也不会再在无法舍弃的爱与恨之间挣扎矛盾,痛不欲生,最终害人害己。

这样平平淡淡一辈子,便很好。

因多了位西施样的俏寡妇在跑堂,周家酒馆的生意比以前还要好不少,多有人跑来打一斤酒,切半斤牛ròu,磨蹭着坐上半天,就为一睹这位雨眉姑娘的姿容。

可浅媚生怕惹事,后来只说脸上长了斑,索性拿块丝帕掩了面孔,蒙了脸出来做事。

按理她挺着个大肚子,又不露真容,不该再引人注目。谁知她越是掩饰,那些客人越是好奇,若是来了,往往一呆许久,希望能看到她偶露真容,日后邻里亲友间闲聊起来,也好说笑吹嘘一番。

总算此地民风淳朴,周家又是这里的老字号,玉姐为人也慡气,于街坊间人缘甚好,倒也无人敢真对她无礼。

眼看天渐和暖,可浅媚也常从后门溜出去散散步,或对着镇后的河水发一会儿愣。

这日看一渔父在江边捕鱼,却半天捕着几尾,叹气道:“开春后的那场大雪真是害人不浅,一下就是三天,庄稼收成多半不如往年。想捕些鱼贴补贴补家用,也似比往年少了。”

可浅媚怔了怔,奇道:“那场大雪下了三天?我怎么记得只下了一天?第二日那雪不就住了吗?”

她清楚地记得,她醒来的那天,敞开的窗口正洒入大片的阳光,把玉玲珑照得真像碧玉琢就般的玲珑剔透。

渔父却奇怪地望向她,说道:“姑娘莫非从外地来的?我们这镇上,可是下了整整三天的雪呢!那雪堆了快有半尺高,半个月都没化!”

可浅媚懵了。

回到自己屋子,她把窗外的玉玲珑抱回屋里,看着那盛开的花儿出神。

她记得出事那年她等待那花开等得有多辛苦,并且终究没能看到花开。

大周皇宫奇花异糙甚多,她也从不曾见过这种花。

但这样的偏僻小镇,她竟轻而易举地见到了这花,并如愿以偿地见到它在自己跟前盛放。

虽然只剩了她一个人,但她到底代替她的母亲、她的姐姐,看到了这玉台金盏般的花儿,亭亭盛绽,萼蕊飘香。

阿春远远在院子里见了,已跑过来,将玉玲珑抱起,重放回窗外,笑道:“雨眉,这个放在外面好。上回大夫过来,说这种花虽然又香又好看,可香气有些小毒,最好别放屋里。你怀着孩子,更要多多小心才是。”

玉姐待她极细心,每个月都有请大夫过来为她诊脉,可浅媚也听大夫这么说过,叹气道:“只知道罂粟有毒,谁知玉玲珑也有毒呢?它明明这么美丽,这么干净……”

阿春憨笑,摸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可浅媚又问:“阿春,我来时下的那场雪,是不是很大?”

“啊,是呀,少见的春雪,堆了老高。”

“堆那么高,下了几天?”

“几天?”阿春思索着,“好像两天吧?”

“两天?”

“哦……也许三天,记不大清了。”

“那我是哪天过来的?雪停以前,还是雪停以后?”

“雪停后。就在雪停的那天早上,姐姐雇着一顶轿子把你抬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