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为这是德妃生性淡泊,但如今想着,只怕也有刻意避宠的缘故。
司徒凌抬眸看我,忽道:“晚晚,你说,如果当日继承帝位的是祈阳王,如今的德妃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我呆了呆,不觉顺着他的思路想了下去:“这祈阳王听着也是个多情的,如果能任性行事,多半会把姑姑夺回他身边去。姑姑虽然性气硬,但她心里有着祈阳王,只怕也是愿意的。便是秦家,若是祈阳王继了位,为了自保也断不敢有所异议。当时的锦王并没有太大势力,拱手让出自己的侧妃便罢,若是敢违拗皇帝心意,别说美人,只怕头颅都保不住。”
“可祈阳王到底没能称帝。他不但没能夺回自己的心上人,也没保住自己的性命。”
司徒凌说着,却将目光投向了我,有说不清道不明却异常凌厉的锋芒在流转。
“怪道人总将江山美人并提,原来拥有江山,才能确保拥有美人。没有足够的实力,便是美人在怀,只怕也留不住几日。”
我心里一跳,强笑道:“凌,你多心了吧?凭你的实力,难道还怕保不住美人?”
“是,我怕。”
他居然很是诚实地回答我,目光坚定平静得让我惶恐。
我向另一边挪了挪,掀了一侧的帘子望向窗外,不经意般转开话题:“怎么突然就变天了?只怕很快就会有场暴雨。”
他便也投向窗外。
层云密布,铅色压城,有隆隆的雷声不时咆哮滚过。
转眼便是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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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秦府,果然开始下雨,并且是大雨。
几道闪电凄厉地划破云层,震耳的雷声似在冲破耳膜。
几个下人打了伞过来,把我和司徒凌迎了进去。
从车轿到屋子,不过短短的一小段路,两人衣裾便被飘来的雨滴打湿了;待沿着回廊步入二门,进了后面我的屋子,连头发都湿了一片。
未及擦拭换衣,便见相思雀儿似地欢呼一声,直冲上来抱住了我的腿。
我忙扶她站稳了,笑道:“相思,先别闹,娘亲自上**的,看把你衣裳弄脏了,就不漂亮了!”
她忙退后一步站稳,却别着手,仰着头告诉我:“娘亲,父王要来了!”
我一惊,抓着干布巾的手差点掉落下来。转头看时,跟在他身后的沈小枫却是一脸的茫然。
我问她:“你听谁说的?”
相思道:“父王自己说的。”
“你什么时候见到你父王了?他又是什么时候说的这话?”
“就是刚刚啊!”
“刚刚?”
“是啊,刚刚我见到父王了!他说我很乖很听话,又问我想不想他。我说,想啊,父王就说,他也想我了,很快就过来接我。”
风信远,相寻梦里路(六)
她双眼亮晶晶地看向我,“娘亲,你说,父王哪天过来接我?明天就过来吗?”
我愕然,问沈小枫道:“相思小姐刚刚去哪里了?”
沈小枫道:“哪里也没去,她在院子里玩得困了,睡了一觉刚醒。”
我松了口气,拍拍在我腰间蹭着的小脑袋,说道:“相思,你刚刚是在做梦。”
相思立刻把头摇得向拨浪鼓似的,急急辩解道:“不是做梦!真不是做梦!我明明看到父王向我笑来着!他摸着我的头,笑得可欢喜了!”
我皱眉,叹道:“好吧,他来看你了,他来看你了,他来看你了……”
我连着念了几遍,声音不自觉地低哑了下去,连心里都似给挖去一块般空落落地闷疼。
相思幼小,也许不能完全分清梦境和现实。但能让她如此印象深刻的梦境……
难道是淳于望真的已经不治而亡,跑来托梦给爱若明珠的宝贝女儿?
相思觑着我的脸色,却似有点不安起来,拉扯着我手道:“娘亲,父王会来接我们,是不是?”
“嗯,是。会来的。”
“我们还回狸山吗?”
我心不在焉,随口道:“随便,回吧。”
“那我们就和父王说,别去王府了,我们一家就住在狸山,天天看梅花打雀儿,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