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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晚·帝宫九重天(248)

略一迟疑间,淳于望忽道:“秦将军可否容本王说一句话?”

我侧头,用眼角的余光冷冷地看向他。

他居然已经神色如常,转头看着晕倒在温香怀中的相思,声音极是柔缓:“将军要报仇要恨,本王自是不敢阻拦。只是冤仇

再深,可否别祸及后裔?那俞某人是猪狗,你不是。他行猪狗不如之事,已报应到儿女身上,你以牙还牙,不怕祸及子女?”

我觉侧转头,看向相思。

她只是一时晕厥,想来并无大恙,只是面色雪白,眉宇间犹有惊恐之色。

是给我这个娘亲吓的。

亲生也罢,收养也罢,她总是唯一唤过我娘的孩子。

心头忽然柔软下来。

我垂下了指向俞家次媳的手,低声道:“回府!”

“是!”

沈小枫松了口气,挥手令肩舆抬得近些,扶了我拄着杖,缓缓走过去。

淳于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近到我跟前,失声道:“你的腿……”

我不觉抬头,正与他目光相对。

显而易见的疼惜和伤怀,竟让我突然间都揪了起来,阵阵地抽疼。

我并不知道他的到来,但我知道他的到来必定是因为我。

两国实力相当,司徒永和先帝一样温厚的性情,又是即位未久,若不是南梁先动手,他绝不会主动在边境挑起纷争。南梁委实没有必要派堂堂皇弟前来谈议亲事宜,何况这皇弟还是个以不问政事出名的清闲王爷。

我不晓得他对大芮三个月前的那场朝堂剧堂变了解多少,但他至少应该已经知晓,我的另一重身份,已经定王妃,定王司徒凌的妻子。

我默默转过目光,步上肩舆。

陌上尘,梦遥知何处(二)

心不在焉间,伤腿受力,疼得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沈小枫忙将我扶紧,说道:“将军,小心!”

几乎同时,一旁他在低低惊呼:“晚晚!”

我勉强坐稳了,颤抖的手挪向腿伤处按住,不由向他看去。

他竟已到了近前,正缓缓收回手去。

竟似打算过来扶我的。

他的脸色比几个月前离去时已经好了很多,只是依然清瘦,皱起的眉宇已有细微的川字印记。

相思五载,再加这近一年来的几番风雨磨砺,他这神仙般的人品,竟也开始被岁月留下痕迹。

而我呢?

我也不年轻了。

偶尔揽镜自照,里面冷峻孤漠的女人,看着已如此陌生。

这样的我,和多年前的那个盈盈,还有相似之处吗?他又何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如此心疼,如此痛惜,如此内疚,如此悲伤……

竟看得到他眼底的泪光。

我眼中也是潮热,忍也忍不住,便要落下泪来,慌忙拉过前方纱幔,飞快垂落,隔绝在他和我之间。

他的身影便在雪白的纱幔后模糊,但低低的一声呼唤越发地温柔清晰。

“晚晚!”

不忍,不舍,不甘。

还有誓不放手的决绝。

头脑蓦地清明。

我到底在做什么?

我以固执出名,却因他三言两语放弃报仇,我待人冷清,却因他神伤,我曾被人疑心与他勾连叛国,依然不知避嫌,我已是定王妃,依然和他眉目传情……

而他……

他不放手,我便由他不放手吗?

依稀记得刚刚他腰间所悬的宝剑,便扣了一枚剑穗,正与他送我的那枚风格相类,花纹相似……

司徒凌必定见过他,并注意到了他的剑穗,从而猜出了我的剑穗从何而来,因此,我对那枚剑穗越是珍惜,越是在意,他越是怒气勃发,越想将它毁灭。

前尘一梦。

多年前也罢,数月前也罢,总是碎了的梦,早该让它散逸无踪。

我已放弃,又怎能留他一个人去追逐那个早已化作镜花水月的梦想?

若他坚持,他势必会继续留在大芮,留在势单力薄的异国,面对权倾朝野谋略无双的司徒凌……

而时至今日,司徒凌又焉能容得我再存异心?

淳于望会粉身碎骨,连同相思。

如果注定会有一人粉身碎骨,那个人一定是我。

不能是淳于望,不能是相思,只能是我。

肩舆缓缓抬起时,我握紧空荡荡的承影剑,深深吸一口气,冷冷下令:“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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