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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晚·帝宫九重天(254)

我拢一拢外袍,走向我的卧房。

“真冷。困了!”

做了一晚上的梦。

无数的血光。

活活烹死的俞家人,手无寸铁死于屠戮中的俞家人,浑身是血的二嫂一头撞在拄上,幼小的婴儿在狞笑声中被撕成碎片。我和慎行永高踞城头,看着司徒凌踩着一地死尸踏马而来,在汪洋鲜血中跪倒在地,问自己的师弟兼堂弟叩头称臣……

夹杂在殷殷血色里的,是一片宁谧的白。

像天高气慡的夜空,如霜雪一样铺展到地面的月光,像谁的温柔呢喃里,徐徐走近随风飘动的衣袂,像谁无邪的咯咯笑声里,圆滚滚一团扑来的身影……

我蓦地惊起,通体冷汗,却不敢叫出声来。

就如,桂姑施用噬心术时带我进入的那个幻境。

我困在一个空茫无望的雪白空间,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或者,不敢言。

“晚晚,晚晚!怎么了?”

司徒凌早给惊醒,急急坐起将我拥住,连声唤我。

我定定神,说道:“没事。就是做梦了。”

“噩梦?”

他倒来茶水,送到我唇过。

我喝了两口,答道:“梦到二嫂了,还有她的孩子。那孩子连尸体都没有找到,如今空棺落葬,也不晓得那小魂魄认不认得回来的路。”

司徒凌怔了怔,安慰道:“没事,明日我便派人去找北都最有名的高僧,为他招魂超度。”

我点头,依旧卧下安睡。

却是一夜数惊,再也睡不安稳。

昏沉了一夜,第二天便有些发烧,头疼脑热。

因不甚严重,我一边唤了大夫过来来诊治着,一边着手安排出殡之事,并开始见一些以往常在秦府走动的要紧官员,处理近来懈怠的朝政之事。

手边的事多些,终日忙碌着,也可以少些胡思乱想。

但我似乎抬举了这副久经摧残的身子骨,虽然这一向留心调理,即便双腿不能动弹之时,也不敢把武艺搁下,盼着多多活动能让自己恢复得快些。可仅支撑了两三天,身体却越发倦怠,几乎每晚都会高烧,白天但再也下不了c黄。

司徒凌遂把卫玄及以往定王府的几个名医接到秦府,一夜数次细细诊脉下药,自己每日一下朝便到秦府,亲自安排那烦琐不堪的出殡礼仪。秦彻见状,也只得强撑着出来帮忙。

于是秦府众人也有了主心骨,仆役各有所司,四下穿梭不止,虽是客来客往,门庭若市。又有数百僧道分于数处超度亡魂,或打解冤洗业醮,或于录前设坛休息法事,倒也不见凌乱,反显出几分异常浮华的热闹来。

我明知此时把秦府丧事义与司徒凌打理,无异于进一步承认了定王也是秦家之主,从长远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无奈身体沉重,委实起不了身,只得由他办去。

萱堂在,相望不相亲(一)

这日在钟磬诵经声中睡了一整天,还是觉得头脑沉重。

不知什么时候,竟做起梦来。

梦的是相思。

她不再是那次被吓得晕倒时苍白孱弱的模样,依然和往常在我身边时养得小脸儿跟玫瑰似的红扑扑。短手短脚却跑得飞快,圆滚滚一团直往我怀里扑来,那样娇嗲地声声呼唤:“娘亲!娘亲!娘亲……”

我不觉眉开眼笑,张臂向她迎去,同样柔柔地唤她:“相思,过来,娘亲想你,娘亲……可想你了!”

相思果然扑了过来,却……扑了个空。

仿佛我是透明的,直直地从我身上穿了过去,然后傻了眼般站在那里,怔了半晌,便哭了起来。

“娘亲,娘亲……”

她彷徨地站在那里,含着泪的大眼睛惊惶地四处打量寻觅着,一声声地呼唤着我。

我向她伸出手,柔声道:“相思,我在这里,快过来……”

她却似听不到我说话,兀自在哭叫道:“娘亲,娘亲你在哪里?”

我见她哭得跟泪人儿似的,孤凄凄如同失了父母离了群的孤雁,又是心疼,又是焦急,急急要奔过去抱住她,身体却树木般牢牢扎于地上,半分动弹不得。

我看着我的相思拼命挣扎着想扑过去,挣扎得浑身灼热,依然无法动弹分毫。正迷糊之际,滚烫的身子骤然一凉。

我蓦地一醒神,喘着气睁眼,却见司徒凌发白的面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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