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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难(167)

作者: 渥丹/脉脉 阅读记录

“崔敏是么?今天别驾说了这么多天下之大,我倒觉得有时天下也未免太小。”萧曜也没多想,“我们在承宁渡时,正好遇见了他。他与程司马,还有些亲缘。”

“哦?”刘杞含笑瞥了眼程勉,“难怪了。我差点以为,凡是杨州出身的官员,都精通水务,原来还是因为是一家人的缘故。”

程勉这时不得不开口:“先慈姓崔。崔司马虽是族舅,然而我少年时就离开了杨州,多年不通音讯了。”

“宦游人四海为家,与亲朋故旧十年二十年不得一见的,也是常事。”刘杞点点头,“无论如何,程司马也是杨州人,比我等肯定是更熟悉水利,还请司马在本职之余费些心力,多多提点府内官吏,若真能促成此事,必是一件泽被众人、功德无量的大善事。”

一番简短的谦词后,刘杞索性让府吏请来彭全,告知了此事,又当着萧曜的面,将勘探水源、核算工期等事项一一安排下去了。

萧曜没想到,自己的随口一问,不仅谈了大半天,而且谈出了一件崭新的公务来。下值离开府衙时,萧曜已经有些困顿,脑子里仿佛被塞得满满的,反观刘杞,却不见无疲态,不由得佩服他的精力和老练来。

这些时日来,萧曜已然习惯在当值时与程勉共出入,所以谈完公事后,照例等他一并离开。不想人已经走到了门口,又被刘杞叫住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回过身,见刘杞笑着走近,一扫洽公时的老成和威严,极自然地换上了谦恭神色:“这几日不知道程司马可有闲暇么?”

程勉没料到竟是问自己,一顿道:“适才别驾安排下了诸多公事。千头万绪,许多下官都得要从头学起。不知别驾还有何见教?”

刘杞身材魁梧,略一动作,就容易出汗,这时扇子扇得更频繁了:“真要引水入黑河,也不是一日之功,不必记在一时……其实不是公务。老夫受人之托,想邀程五去舍下赴宴。”

听到这里萧曜就想回避,可刘杞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赶快又说:“殿下可能有所不知,前段时日,我一个内侄,贪杯一时不查,开罪了程五,现在十分懊悔,几次三番求我居中调和,想亲自向程五赔罪。”

萧曜心想他的脾气可大,赔罪真是不易,又因为事不关己,不大合时宜地觉得可乐,硬是忍住了,只是将目光投向程勉,看他如何计较。

程勉似乎更诧异了:“我在连州交游极窄,得罪之说,恐怕是误会吧。”

刘杞格外看一眼萧曜:“内人姓符……”

一听之下,萧曜当即变了脸色,又不敢看程勉,只好将目光投向窗外因为久不下雨而奄奄一息的花木上,可精神却丝毫不敢懈怠,屏气凝神地等待程勉的回答。

程勉的语气却很寻常,甚至可说平静得过了分:“那一定是误会。下官在连州结交的诸人里,没有姓符的郎君。”

刘杞清了清嗓子,终是无奈道:“是上个月某一日的旬假,小侄做东,不知城南和姬深受程五的喜爱……”

他毕竟比萧曜和程勉年长许多,涉及到狎妓的事情,还是觉得尴尬,没有把话说完。

萧曜惟恐自己牵连进去,更是一门心思地盯着枝头的花苞,看得眼睛都要花了。

僵持了一阵后,程勉大概是不欲让刘杞过于难堪,到底还是打破了眼下的僵局:“我也不知道城内诸郎君如此喜爱和姬,不然绝不敢独美了。下官行为轻浮,竟累得别驾在公府内专门过问此事,不胜惶恐惭愧。”

他语态平静,和“轻浮”二字哪里沾边,刘杞一怔,说:“想必是小侄误会了……不过无论如何,待五郎有空,还请往舍下小酌,我那不争气的侄儿近来觅来一名略能弹奏几曲的女子,出身良家,愿意服侍五郎,与五郎解闷。”

程勉微微一笑:“连州夏季太热,奈何下官十分不耐热,无论是美酒还是佳人,都不敢消受。”

说完既不等刘杞,也不管萧曜,客客气气地一拜,先走了。

听到现在,萧曜愈发觉得匪夷所思——这种事情,怎么非要当着自己说?不过他也不好对刘杞发作,眼见程勉的身影已经到了走廊的另一头,便说:“刘别驾不必挂怀,程五生性潇洒任达,这种事,断断不会放在心上的。”

丢下这句自己也不信的话,萧曜也离开了。

他原以为这一番对谈后,程勉素来脾气大,肯定是先走了,可到了公府门外,却见程勉正牵着马,和等候在侧的冯童闲谈。萧曜的脚步一下慢了下来,提得高高的心,也缓缓落了回去。

他暗自观察了一下程勉的神色,未见有异,这才走近,若无其事地道:“有劳你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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