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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难(45)

作者: 渥丹/脉脉 阅读记录

他声音不高,可每说一个字,此时听来都像是一个炸雷。程勉身子一晃,下意识地要反驳,又在看清对面人眼中的沉痛和焦急后沉默了下来。

瞿元嘉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我看过了,用的是好的接骨药,五郎,切切不要再提了。”

程勉哽咽得厉害:“是我害她……”

“人生来有贵贱之分,怪不了别人。”瞿元嘉低声回答他。言语深处,尽是说不出的酸楚。

当日,瞿元嘉将连翘送走了。

他没有告诉程勉连翘的去向,只承诺一定会治好她、妥善安置她的余生。为此程勉冲着瞿元嘉发了火,他深恨自己无力,连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都留不下来,眼睁睁看着她从此下落不明,也为瞿元嘉的生硬和沉默而愤怒。可瞿元嘉没有一句话的辩解,默默地等程勉发完脾气,无动于衷一般转身走了。

两人不欢而散的次日一早,安王妃派了下人来,接程勉过去小住。因为连翘的遭遇,再加上和瞿元嘉的那场龃龉,程勉落了桩心事,一口回绝了。可到了当天下午,安王妃亲自到了程府,最终还是将精神恹恹的程勉接回了王府。

安顿好程勉后,安王妃摒退了下人,说:“五郎,你要是精神还好,我有几句话和你说。”

程勉心想,她一定是知道了。可眼前人是自己的乳母,他对她有些天生的亲近和喜欢,还是点头答应:“您说。”

“昨天元嘉来找我,告诉了我这两天里的事。我听出他十分难过。他送走那个宫女,你不要怨恨他。”

虽然猜对了安王妃的来意,但心中的苦闷和伤怀反而更重了。程勉正色对娄氏说:“我知道元嘉不会害我,我不该和他争吵。可是……就算是一定要送走连翘,至少也告诉我下落。我将来也能去看看她。”

娄氏轻轻叹了口气,又问:“五郎中意于她?”

程勉有点犹豫地回答:“她服侍我十分用心……”

“想留下做姬妾么?”

“不不不!”程勉一惊,连声否认,“这……没有、没有!”

娄氏侧过脸,冲着他声音所在的方向缓缓摇头:“没有就好。”

要不是娄氏提及,程勉根本没往这一处想过。他不由尴尬起来,低声重复:“真的没有……”

“若只是个宫女,等你养好了病,纳几个喜欢的姬妾,都无不可。可既然陛下已经对她生了嫌恶,她就是个祸害了。”

他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连翘被称作“祸害”,内心不服气之余,更是凄凉,索性不说话,盯着娄氏头上的珠玉出神。

“五郎,你不要怪我势利自私。”娄氏久久等不到程勉的声音,无奈地笑了笑,“可你得知道,程氏一门,现在只有你一人了。”

程勉其实并不明白这又意味着什么,只见娄氏的神色十足伤感:“你们在连州共患难,你更用自己的性命助陛下登基,但陛下已经是陛下,程氏的兴衰荣辱都在他的一念之间……再不是往日的陈王了。”

“安王妃,要是我一辈子也想不起来往事,又该怎么办?这么久了,我还是一丁点往事都想不起来。无论是谁和我说什么,我都想不起来……只像、只像在听别人的事。”

他声音里不自觉流露出诸多惶恐,娄氏的语调中充满了怜爱:“那也不打紧,真要依我的心意,只希望你下半生平平安安,子孙满堂,功名利禄什么的,谁爱争就争去。”

言至于此她话风忽然一转:“闹出一场风波,还是因为家中缺乏主母,无人张罗。陆槿已然不在了,等丧期过去,你身体再好些,还是应该尽快娶妻,才算是真正安稳了。”

“娶、娶什么妻……”程勉吓了一跳,慌张地说,“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要害人。”

娄氏不以为然地一笑:“这叫什么话。五郎这般出色的儿郎,怎样的妻子都娶得。”

程勉面红耳赤,不接话不是,接话也不是。他因病久旷不假,但即便是细细回想,也不记得和女子亲近过,支吾半天,只希望能蒙混过去。偏偏娄氏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又或许是有意为之,对程勉近来的内闱之事颇有一番敲打,听到后来,程勉总算是听明白了——娄氏的言下之意,分明是以为他与忍冬有私。

他不愿在这件事上多生事端,稍作迟疑后,到底没再吭声,竟是默认了,总算是将娄氏的关心应付过去。等娄氏离开后,程勉松开绷了不知道多久的那根弦,一阵空虚的疲乏立刻泛上全身,他不知道接下来又有什么安排,只想着反正现在没人来给他下指令,不如打个盹再说。

刚走到内室,门外忽然有了动静。程勉以为是娄氏去而复返,赶快将脱了一半的外袍又穿好,走出去想一探究竟。大出他意料之外的是,走在最前面的是娄氏贴身的侍女,其后是两个年纪稍小的侍女,抬着衣箱和杂物,而走在队列最后的,是满脸惊讶不安的忍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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