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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临天下(594)

“几成?”田烈认真地掰着手指算了许久,依然平淡无波地回答他,“可以忽略不计吧!”

“……”

青桦觉得这女人简直就是块会说话的木头,毫无趣味。——木槿装傻时也会显得又呆又木,可跟田烈比起来木得是那样可爱,简直多姿多彩,让跟着她的随侍都看得胸怀大畅,深感自豪。

再看一眼如今无声无息卧在毡毯上的公主,青桦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掉头奔了出去。

出去的那一瞬,这昂藏七尺的汉子眼角已有亮晶晶的水迹滑过。

青桦走远了,田烈方皱眉道:“我还没说完呢。虽说效用不是很大,但能让公主精神好些,说不准就能醒过来了!”

萧以靖黑睫一跳,抬起了眼。

田烈继续道:“不过醒来也没用。她已经动了胎气,这一两天内必定会生产。没体力,生不出孩子来还是会死。”

萧以靖神色不动,唤道:“田烈。”

田烈欠身,“国主还有何吩咐?”

萧以靖道:“幸亏你毁了自己的脸,没人敢娶你。否则,你男人不被你气死,也会气得弄死你。”

田烈一笑,扯开脸上的纵横沟壑,愈发显得恐怖,“国主说话有点毒。”

萧以靖依然垂首瞧着自己妹妹,淡漠答道:“彼此,彼此。”

田烈皱眉,向外张望片刻,说道:“我要出去一下,找两样药材。”

“现在?”

“现在。”田烈戴上帷帽,掩住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依然是高挑窈窕的倩美身影,“来的时候倒也预料到公主可能会早产或体虚,带了好些对症药材。不过那两样太寻常了,留心些四处都能采到,所以没带。”

萧以靖看向帐外黑黢黢的天,抬高了声音吩咐随侍,“小奚,你和陆平陪田大夫走一趟吧!”

田烈甚是感慰,边向外走去,边说道:“国主不用为我担心。我这模样,阎王爷不会收,无常鬼也会把我当同类,安全得很。”

萧以靖道:“孤也觉得阎王爷不敢收你。但孤怕你忽然发现什么珍奇糙药,便不记得回来了!”

田烈便不响了。

说到底,她和顾无曲是差不多的疯子。

顾无曲能忘了娶妻那回事儿,她自然也能忘了救人这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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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烈离开时已近三更,余下还有十余名近侍商议了各自防守方位,很快各司其职安静下来。

萧以靖将烛火移得近些,坐在毡毯上静静看着木槿。

以前被自己抱在膝上,摇头晃脑颂着兵书的小女孩,仿佛在一转眼,便已长大,远嫁,成了他人的妻子,并即将成为一个母亲。

他低低地叹,唇角微微勾出的弧度,不知是笑,还是伤。

毡毯旁放了木槿的龙吟九天琴。

萧以靖轻轻捉过木槿的手,看她受伤的手指,素日疏离冷漠的黑眸禁不住涌上痛惜。

他拿帕子一根根拭着琴弦,将血污慢慢拭尽,才抬手拨弦。

他在音律上并无太高天赋,也从不曾下过功夫。此时随手弹奏,只是很寻常的家常调子,亲切里带着些温柔活泼,宛如小儿女在林间溪边打闹,一路都是天真无邪的欢声笑语。

再不像一个清冷沉静的君主所奏。

可在木槿跟前,他从来不是什么太子或国主吧?

他是疼爱她的哥哥,会站在杏花如雨里推她荡秋千,会把她抱到高头大马上驰骋打猎,会抱她在怀里,为她哼并不算好听的童谣。

多少次,她便是在他简单到笨拙的歌谣里酣然入梦。月光从敞开的窗口流淌进来,他便借了月光出神地看着小妹妹。

看她圆圆的脸,粉粉的唇,和安静垂落的睫。小小的鼻翼微微地翕张着,他听得到她匀细的呼吸。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就觉得很开心,很安心,连沉重的太子课业都因着这小女孩而多了几分趣味。

他不知道有一天会泥足深陷;他甚至根本没想过那个可能。

直到,父亲吩咐预备木槿婚事,他忽然间心如刀绞,才渐渐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他失去的又是什么。

也许这一世,他注定只能是她的哥哥。

那么,他一定要做她最好的哥哥。

再不知究竟弹了多久,最终连萧以靖也分辨不出自己到底弹的是什么,连忙按住琴弦,结束那凌。乱的琴声,微微地发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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