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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月折梨花:风月栖情(238)+番外

所有的亲密过往,在两人客气到疏离的问侯声中,如流云四散。

风乍起,春寒透衣,森森的凉。

隔年的落叶在墙角翻转,一片一片,如同枯死的蝶,形状宛如华阳山上,清心糙堂后的那些执拗地躺于竹根处不肯离去的枯叶。

一时无语,只看得到悉悉碎风,拂动萧索如死的落叶,唱着寂寞如伤的挽歌。

有迅捷的步伐踩着小径匆匆踏来,竟又是个熟人,自清心糙堂焚毁后就再也没见过的李婶。

不到一年,她也似憔悴了很多,皱纹深深如刻。

她走到宇文清身畔,将一件灰黑色软毛大氅披到他身上,啊啊作语,神情十分忧虑。

“我知道了。”宇文清温和地回答,眸光依旧凝在我面庞,温默地望着我,唇角泊起的弧度,是向上牵动的笑意,却清愁若烟。

李婶有些浑浊的眼睛中几乎有泪光了,在宇文清脸上转来转去,然后转向我,希冀地望着我,哀戚中带了丝乞求。

可她求我什么呢?

宇文清正自在地做他的太子,吹他的箫,有什么不顺心的,与我何干。

我转过身去,依旧沿了幽径,走回拼石大道,正落寞前行时,只听身后一阵轻咳,回头看时,宇文清已疾行几步,赶上前来。

他将袖子掩在唇上,似压抑着咳嗽。应该是走得急了,呛着了。

我顿下脚步,淡淡望着他,努力抑着胸口激烈而不安的心跳。

他果然走到我跟前站住,黑眸已咳得蒙上了一层水汽。

“秦王妃,可以到西院坐坐么?”他问得很唐突。

我唇间游出凄黯而嘲讽的笑:“有必要么?”

宇文清垂着头,许久才道:“我听说你孕五月后小产,病了许久才好,想给你断断脉。你还……信得过我么?”

说最后几个字时,他的声音已经喑哑,如隔了堵水墙般不明晰,不确定,却泛了隐隐的冀望。

“好……”我几乎不加考虑,立刻就答应了,完全无视茹晚凤在身后的拉扯示意。

我信他,即便……即便他已不是白衣。

太医一直让我吃药调理,即便在路途之上,每天都有苦涩的汤药相伴。我早就在疑惑,这些太医,到底有没有真实的本领,保不住我的胎,还在我坠胎五个月后,继续让我吃药。

我实在很想……要个孩子,不管是萧采绎的,还是安亦辰的。

那个意外丢失的孩子,已成为我心头一根火辣辣的刺,尤其在见到秦家那个肥白可爱的秦慕雪后。

而白衣……宇文清,再怎么想把我赶得远远的,应该也不致会害我。在如今见到他后,我更确定了他对我并无恶意。

他曾是……我的白衣哦!天地看得见,白云看得见,山神看得见,我曾与白衣相爱,发誓生死不渝。

纵然他曾伤害我,辜负我,背弃我……

宇文清在我前方走着,颀长的背影一如当初挺直,宽大的鹤氅在风中飘飞,灰黑的色调说不出的扎眼。

最适合于他的,原本是白色,但作为宇文清,他已不配再穿那胜雪的白衣了吧?

出世的是白衣,入世的是宇文清。

他早已被尘世间的污垢杀戮污染成斑驳狼藉的暗色。

一路沉默,只有李婶随在宇文清身后,不时扭头望向我,发出类似呜咽的断续声线。

宇文清带来的人并不多,但因为身份尊贵更逾安亦辰,也许,更因为东燕、南越之间的关系太过微妙,越太子出乎意料地亲来致贺意图改善两国关系,使东燕不得不持了谨慎敬重的态度,为宇文清单独安排了整间西垮院。

踏入厅堂时,宇文清站于一侧,以主人之礼迎我入内。

虽然明白,我跟他之间的疏离和敌对,早是定局。可在他扬臂相请间,我的眼中又不自禁又雾气蒸腾。

无声落坐,茹晚凤已小心立于我身后,警惕地将右手搭于剑柄。

宇文清视若未睹,隔了茶几与我相邻而坐,将手放于桌上,眸光已消去沉郁之色,泛着清水般的清润洁净。

我不想再看那不断勾起我回忆的眼眸和面容,侧过脸去,将手腕放到桌上。

宇文清沁凉的手指搭在我脉间,冰得我一哆嗦。

竟如我料想的一般,他身体的温度,比以前更低,指肚的冰冷,如清晨或晚间从地底渗出的湿冷潮气,幽幽地砭入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