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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谁主(192)

聂听岚坐到他身侧,细细替他思虑着,说道:“这些年济王一直监视着施府,可施府又何尝不在注意他?因朝颜和你都不在京内,施家许多事并未刻意瞒我。我听闻这两年路过的确和济王府走得很近,曾好几次被发现出现在济王府附近。想来朝颜失踪后,凤卫离散于民间,路过也随之前途未卜,便决定听命于济王,保住富贵功名。”

她看向韩天遥,“其实这也是当日施氏决定先擒路过的原因。比起齐小观的洒脱自若,路过显然更容易为济王所用。他为济王出手除你,却担心朝颜郡主追究,故而决定舍车保帅,将此事嫁祸给段清扬。不过他应该还没来得及处置好,朝颜郡主便已得到消息赶来,且事先便有些疑心,一听是段清扬出手,立刻猜到是济王在斩糙除根。济王将朝颜郡主看得极重,为撇清自己,只得推给路过,责怪路过自作主张。毕竟路过是朝颜师兄,帮的又是济王,朝颜向来念旧,总会设法袒护,你又得记挂朝颜救命之恩,以及……未来的夫妻之情,便是言语间有所破绽,或处置得有失公允,也只能忍下。”

聂听岚嫁入施家五年,极得施浩初宠爱,遂也见惯朝堂之上的尔虞我诈,心思玲珑敏捷,将素日所知和今日听到的联系起来,居然也能推断得合情合理,不由人不信服。

可她再不知,宋与泓不想将尹如薇扯进来,并未跟十一说出实情;而路过这两年秘密出现在济王府附近,想见的也不是宋与泓。

当她赖以推断的证据本身就是错的,又怎能得出正确的结论来?

而韩天遥所能确信的,也只能是宋与泓所说的,以及十一所说的。

若什么都不能确信,他只能确信自己亲耳所听到的。

一句句的真。相,刺心钻疼,让聂听岚所说的“未来的夫妻之情”,听来竟是如此的倍感嘲讽。

“夫妻!”

他低低地笑,拿手撑住了额,半掩住双目。

那掌心便微微的湿热。

带着咸痛的湿热里,依然有淡淡的酒香萦绕,耳边便不由地传来女子饮酒时散漫的笑声。

在芳菲院,在闻家,在韩府,在琼华园……

一次次的酒香里,是谁漫不经心的笑容和不肯容情的毒舌在不经意间将他掳获?

其实,他真的只是爱恋她的许多男子中的一个,只是恰巧展露了某些她喜欢的气质,只是恰巧她心怀歉疚想要有所弥补。

他低低地咳,喉嗓间有丝丝的血腥味压不住地往上涌着。

聂听岚忙扶住他的肩,焦灼地向外看了一眼,说道:“天遥,你先别想太多……好在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再往这边来,不如你且卧着休息两个时辰,先养好体力再作打算吧!”

韩天遥摇头,“我不妨事,不妨事……”

他向来强。健,这次受伤虽重,到底捱了过来。

只是柱子所用多是山间寻常药材,效果平平,恢复缓慢;待得聂听岚带来的上好伤药内服外敷后,沉沉睡了一觉,再醒来时精神已恢复不少。

他有伤在身,也不敢冒雨赶路,故而眼见即将下雨,便提前避入岳王庙,并未在地上留下脚印或水渍。

待得十一等人到来,他远远闻得马蹄声,早带聂听岚避入岳王像后,再不料竟听得那许多惊天秘密……

惊痛里,那伤处的疼意反而麻木。

聂听岚却看着外面的天色发愁,“雨倒是渐渐停了,可外面郡主和济王他们还在搜查,你又受着伤,咱们一时该往哪里躲去?”

韩天遥薄唇紧抿如刀,忽轻轻向上一弯,“躲?我为何要躲?”

聂听岚略一沉吟便悟过来,“嗯,朝颜郡主未必待你十分真心……但的确不想你出事,济王便是想害你,只怕也不容易在她跟前下手。”

她往细里一想,便苦笑起来,“济王既要害你,为何还安排我来找你?是了,跟我的两名高手都是他的人,若我找到你,无非还是落在他们手上。小傅他们虽未当着我的面害你,必是一转头就去引来靺鞨人,才有了那村子的一场劫难。”

若心里存了疑心,再将那疑心以最大的恶意铺展开来,再不经意的事都可能被导向最恶毒的解释。

韩天遥无法评论她推断的对错,将拳头抵着额,无声一叹。

聂听岚小心地察看着他的脸色,“那么,现在我们……去找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