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江山谁主(438)

她缓缓道:“我有一名部属叫雁山,本是中京人氏,跟我说了多少次,想领兵打回中京去。你可否将他一齐带去,不论能不能帮他实现夙愿,至少也可让他得些功名。”

韩天遥扫过她,一时捉摸不出她的用意。

十一便轻笑道:“就当我派他去监视你吧!怎么,你不敢留他?跬”

韩天遥眉目一沉,说道:“明日叫他来找我吧!”

十一点头,“可否借你的松风清韵一用?我也想弹一支《醉生梦死》给询哥哥听。这世间,也只有他配听我琴曲。”

韩天遥略一迟疑,便将松风清韵交到剧儿手上,由她递给十一。他道:“这琴就留给你吧!不喜欢砸了也可。我早不待见它了,只是一时不曾寻到更好的。”

rǔ。母怀中的维儿不耐烦了,“呀呀”地哭了起来。

十一将琴放在膝上,抱过维儿哄着,“乖,听娘。亲为你弹一支曲子,弹一支世间最好听的曲子……”

韩天遥将这母子再扫一眼,一拂襟袍,以他惯有的步伐,不疾不慢地走出陵墓。

决绝而去时的沉着冷峻,宛若坚硬山岩,再无半分伤心留恋之色。

走不多远,他的耳边已响起十一拨弦之声。

初时生涩,似已许久不曾弹奏;但片刻后便已流转自如,顺滑若水。

《醉生梦死》,还是《醉生梦死》,却已不知这算是谁的醉生梦死。

韩天遥只是忽然在那琴声里想起了许多事。

杀手满山,大雨倾盆,双目失明,那样湿冷的夜,谁伸出微暖的纤手将他从雨水里拖起,“韩天遥,起来,我带你离开……”

山洞里,一个失明,一个高烧,彼此偎依取暖,却还仅余的力量彼此争执,谁在愤怒说道:“韩天遥,真该把你丢在那边喂狼!”

渔浦镇的客栈里,他觅回她,逼她戒酒,谁无力软倒在他跟前失声痛哭,“朝颜郡主的存在,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缀琼轩,出征前夜,心心相印,海誓山盟,她愿将身心交付,却含嗔带怨,“谁和你子孙满堂?不要脸!”

安县驿馆,阳光明灿,她尚那般信赖他,仰面而笑的容色更胜鬓边芍药,“若你变成白胡子老头,若你变成钟馗般的奇丑汉子,我也不嫌你就是。”

金雁湖画舫,面对他的薄情,她毫不犹豫地赠他这一世最刻骨铭心的愉悦和绝望。这女人,居然那般恶毒地向他说着令他永不能忘却的美好情话。

“天遥,我很喜欢这样的感觉。像一株双生树,同枯同荣,好像永远都不会分开。”

可那样的恶毒,也是如此让他迷恋,迷恋到已经记不起,到底什么时候,小珑儿开始唤她姐姐,又唤他姐夫?又是什么时候,小珑儿只剩了姐姐?

明明一心都在想着走向对方,为何在短暂的相知相爱后,会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琴声里,越走越远的韩天遥用力地呼吸着,却还似被千钧巨石压着胸口般闷痛着,怎么也透不过气来。

眼见着已经离开太子陵的视线范围,他忽然间运起轻功奔跑起来,迫不及待地要离开他一心依恋的那女子,还有……他们的孩子,他们的维儿。

耳边,尚有于天赐语重心长的“好意”劝导。

“聂听岚之事,诚然与皇上有关。但贵妃知道又能怎样?毕竟皇上本意并不是要取济王性命,且如今皇上根基已稳,为她一心进取,重振朝纲,她和凤卫也有诸多依赖之处,还能为此找皇上报仇?若因此左右为难,煎熬到最后,毁的还是她自己的身体。”

“贵妃疾从心生,论起源头,原与侯爷脱不开干系。如今她已经接纳皇上,二人相亲相爱,若侯爷再添她困扰,只怕这病……难愈了!”

“侯爷是聪明人,怎样对自己好,怎样对贵妃好,难道还看不清楚?放手吧!忘了吧!”

摇头而叹的于天赐,尚不知还有一个维儿。

因生身父母的恩怨,一出世便身染重疾的维儿。

论源头,也许一切都只能算是他自己造的孽。他的确无颜求得她的谅解,的确应该放手。可惜他并不知道该怎样忘却,忘却那个已经刻入他骨髓、轻触便会痛不可耐的女人。

可以相爱,可以相恨,独不能做到相忘。

那么,他可以做到相望吗?遥遥相望,她摒弃他后,从另一个男子的怀抱,寻得她失落得太久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