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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谁主(89)

院子里一排五间正房,中间为正堂,韩天遥住了西梢间,西次间设有书架,垒了满满的书,多是韩天遥往年在京中居住时所读,近来十一又添了些,愈发连书案上都堆满了。

十一睡在东梢间的碧纱橱里,东次间则放了琴棋笙箫及各色茶具,设了极舒适的软榻,正是十一最喜欢待的地方。

天气转冷,四面门窗紧闭,屋中燃着龙涎香,并用白瓷瓶供了几盆异种菊。花,却依然盖不过那阵阵的酒香。

十一双颊微赤,看着有些薄醉,但神智倒还清醒,正饶有趣味地把。玩棋子。

真的只是把。玩棋子。

她将棋罐丢在另一角的高几上,拿棋子一颗颗往内掷。

她最擅宝剑和飞刀,虽隔得老远,照样百发百中,竟无一颗跌落地上。

韩天遥问:“怎么突然就走了?济王殿下欺负你了?”

十一嗤笑,“我不欺负他,他就额手称庆吧!还敢欺负我?你以为都是你,胆敢趁着我醉酒欺负我?”

韩天遥静默,然后道:“嗯,我做得不够。日后得多向济王殿下学学,务叫我家十一满意。”

十一睨他一眼,伸手又去取酒。

韩天遥出手如电,抢先将酒壶抓到手中,说道:“再喝又要醉了!我不想一天之内伺候两个酒鬼!走,去吃晚饭吧!”

因母亲终日礼佛茹素,并不要韩天遥相伴。韩天遥双目复明,花浓别院的逝者也已入土为安,他便不再清粥淡饭,这些日子都是和十一、小珑儿一处吃饭。

十一并不挑食,但逢着爱吃的便多夹几筷。韩天遥虽不言语,但下一餐里十一多夹过几筷的菜式一定会再次出现。

十一眼见正堂那边摆上菜来,多是自己素来爱吃的,明知韩天遥暗自留意,遂也不再介意他夺去酒壶,安静地跟韩天遥一起用完饭,便走到那边茶室,从锦袱里取出太古遗音琴,细细地擦拭根本看不到的灰尘。

能弹奏出移人心魄的琴曲,她的琴艺自然也该是绝好的。但韩天遥从没听她弹过琴。

不论是室内平时放置的七弦琴,还是她珍藏着的太古遗音琴。

正堂与东次间以落地圆光罩隔开,垂了细软的纱帷。韩天遥隔着那水纹般的纱帷向她凝望片刻,令人撤开饭菜,让小珑儿带人去喂两只猫,自己则回西间休息。

共处同一屋檐下,天天相见,日日相守,他应该不难等到她完全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当他黑眸染上一抹暖色,以他一向的沉着冷静走向卧房时,十一正悄无声息地在掌心重新摊开那张字条。

“颜:月上中天,金雁湖,芙蓉畔,旧日画舫,候卿至。不见不归。泓。”

韩天遥夜间睡得并不好。

楚帝、云皇后的言行举止,宋与泓的言行举止,以及十一的言行举止,走马灯似的在眼前轮转。有些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更多的谜云依然环绕。

包括十一下午探望宋与泓时的那声失态惊叫。

他曾在宋与泓酒离开前出言试探,可惜宋与泓依然半醉半醒,答非所问,甚至拖住前来迎他的侍姬唤“朝颜”……

那侍姬名叫姬烟,生得高挑俊美,肤白如雪,顾盼含情,眉眼间的确和十一的真容有几分相似。

韩天遥可以肯定宋与泓的深情,楚帝的记挂,独云皇后态度暧。昧,再联系到当年齐小观在朝颜郡主失踪后曾怒闯皇后寝殿的传言,只怕皇后待十一并不是传说中那样宛若亲生。

皇上病弱,且性情优柔,朝政大事多由云皇后和施铭远掌控。若是如此,曾经名扬天下的朝颜郡主或被人陷害被母后猜忌,或的确身世有云皇后所接受不了的瑕疵,才可能被逼离京……

韩天遥正思忖之际,却听得远远有很轻微的窗扇被打开的声音。

算来已近子时,十一还未睡着?

他沉吟片刻,披衣踱出卧房,推门走了出去。

月华如水,清霜满地,枯干的枝丫纵横着升向天空,便让月夜多了几许沧桑。初冬的风吹到身上,有些冷。

韩天遥边扣着衣带,边沿着回廊走向十一卧房窗下。

这么冷的天开窗睡觉?又或者,半夜悄悄起c黄喝酒,喝得热了?

但一眼看去时,那一排窗棂分明都关着。难道方才他听错了?

他抬手,逐一推着那窗棂,很快便听“吱呀”一声,果然一扇窗棂正虚掩着。

他一悸,立时向内唤道:“十一!”